足足一半以上的帝國田畝就這么消失在了戶籍冊中,而從太祖爺爺洪武至今又開墾了多少農田!
這些農田呢?!不僅沒有增加,還足足不見了一半!!
這些田畝去哪兒了?!還有那些丁口,太祖爺爺洪武至今百五十年過去了。
就算是年年災荒戰亂,也不至于丁口少的如此可怕罷?!
這些人都去哪兒了?!一切不言而喻……
也是這一刻弘治皇帝突然感覺到,自己并非真正的掌控住這個帝國。
這個看起來是在朱家、在皇家掌握下的帝國,實際上更多的區域是控制在士紳豪族的手里。
一切政令出得京師、進得金陵,卻誰也無法肯定最終能否落實于地方。
千頭萬緒讓弘治皇帝的心口堵的慌,一時間他竟然對自己產生了些許懷疑。
蕭敬沉默的侍奉在弘治皇帝的身后,他非常的清楚這個時候不需要他說任何的話。
他需要做的就是沉默,然后等待皇帝的命令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蕭伴伴……”弘治皇帝那沙啞而疲憊的聲音響起,蕭敬悄然向前兩步躬身道:“內官在。”
弘治皇帝按著御桌上的奏章,想要找人來商量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找誰。
三大學士?!他們是首先看到這份奏章的人,然而上面卻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批注。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對此的看法就是,沒有看法。
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弘治皇帝,他們對于此事是完全無奈的。
王越?汪直?弘治皇帝苦笑,莫說他們剛剛從九邊趕回來又去籌備軍部敕建事宜。
便是他們現在有空,又能對這件事情發表什么看法?!
汪直為何被先帝放到了金陵去?!其實就是為了保護他。
若是失寵的話以汪直得罪的那么多人,早被人不清不楚的弄死在路上了。
為何弘治皇帝頂著壓力,也要將汪直召回津門養老?!
就是因為先帝的囑托,知道他一旦大行那些曾經利益受損的仕族未必就不會反撲。
將汪直召回這實際上是表明一種態度,朕可不用他但你們不能害他!
“蕭伴伴,召癡虎兒來見朕!”
蕭敬躬身應道:“內臣遵旨!”
說話間躬身退了下去,很快的步出御書房一抬手讓人牽過來一匹快馬。
張小公爺原本是在鑄造司那邊看著大匠們干活兒,突然就被蕭敬莫名其妙的又給拎到大內來了。
這三天兩頭的讓咱跑大內,啥意思啊這是……
莫名其妙的張小公爺來到御書房,從弘治皇帝的手里接過那份佀鐘的奏章后就知道了。
佀鐘恐怕不是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的了,他肯定是一早就發現了。
如果不是國朝內的清流、翰林院被打了一大茬兒,老家伙絕對會在此事上裝傻充愣。
招惹不起啊!他們敢吞掉國朝半數以上的田畝,又吞噬掉半數以上的丁口!
可想而知他們的力量已經膨脹到了什么程度,若是自己去言明此事那可比得罪勛貴更可怕。
這些人不僅會殺人而且絕對在史書里往你身上各種潑臟水,不把你污蔑的豬狗不如不罷休。
“陛下是在擔心這些事情?!”
看著奏章上所說的情況,張小公爺不由得啞然失笑。
弘治皇帝則是瞪著眼珠子哼道:“臭小子,笑個甚?!此事重大至事關國體……”
“陛下啊,其實太祖爺爺當年早就想到這個事情了。”
玉螭虎無辜的眨巴了一下自己那雙丹鳳桃花,輕聲道:“他們敢于欺上瞞下,其實不外乎仗著兩點。”
“其一、百姓多不識字,帝國國策條款即便是再好他們也無法得知、了解。”
“是以那些鄉間識字的士紳、官員敢于勾結成害,荼毒百姓而無懼!”
的確,大部分大明帝國的百姓都是不識字的。
這個時候能認字兒那真真算得上是人才了,哪怕沒有考上秀才舉人亦能在鄉間算一號人物。
莫說是這大明朝了,便是在張小公爺那個時代開創初期亦都是下了大力氣掃盲的。
那會兒的文盲率足足高達近90!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而當時的官方足足用了五十年不懈的努力,數代人不斷的進行全面的掃盲運動。
這才將文盲率降低到了6.27,這份成就在當時都是舉世難見的。
“其二、帝國多地交通不便、通訊不暢,是以即便是他們逼得百姓做反亦可壓下不使帝國得知。”
這個就是很沒辦法的事情了,即便是到了張小公爺的那個時代也才解決了一部分。
沒轍啊,這個投入太大了。
尤其這個時代的生產力還沒法跟上輩子相比,就說這潮白河碼頭到京師的路途修筑吧。
前后這多久了,四隊人分段修筑到現在也沒有完成工程量的一半。
就這條路的花費已經讓從糧商手里掙了一大筆的勛貴們,叫苦不迭大喊吃不消了。
“此兩者其實解決起來說難不難,說易亦是不易。”
弘治皇帝聽得張小公爺的話不由得一愣,道:“此話怎講?!”
“陛下與朝臣們所想的是盡快將此事解決,而這些事情顯然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張小公爺說著,直接攤開了手嘆氣道:“所以,此事于陛下、諸位朝臣而言陷入了死局。”
弘治皇帝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拍大腿,著啊!事情可不就是如此么?!
這明顯就不是三五年、十來年,甚至三四十年內可以完全解決的問題。
“臣是真發現了,陛下與諸位朝臣一向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
張小公爺苦笑著攤開手,嘆氣道:“即便是有些時弊指出,亦是沒有完整解決計劃。”
“若想徹底解決此事,那么就必然要制定長期、短期及近期計劃。”
弘治皇帝聽得此言不由得若有所思,張小公爺則是伸出一掌。
“五年!五年為限,每五年完成一階段既定計劃!”
張小公爺看著弘治皇帝,一字一句的道:“臣之計,估以五十年可成百姓初步識字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