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戶們不是跑了就是轉身去跟官府耕地去了,這剩下的他們咋辦啊?!
一群大戶們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說還有好消息的話就是家里還剩下一些老家仆。
這些都是多年跟隨著家里的親族,抑或是其他房的支脈。
他們可以自我安慰一下,好歹掃掉了那些首鼠兩端的。
忒不當人子矣!見利忘義,真乃小人行徑!去休!去休!
手撫長髯,劉大夏瞇著雙眸望著面前的老者。
心道,莫言江湖無英豪啊!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這老頭兒,可不就是這江湖英豪么?!
這老者生生的將這豫南、冀北等諸家大戶豪族們的心思,盡數給按了下去。
甚至不許他們摻和到任何遷徙事宜中,一切便宜官府行事。
這讓劉大夏原本打算借此將本地豪族清洗一空的計劃,徹底的落空了。
甚至一時之間,周壽周子江等人也變得無所適從。
對方完全按兵不動,甚至還配合遷徙。
這你咋弄啊?!總不能不管不顧的,直接打上門去罷?!
“東山公,老朽厚顏且求東山公與我諸家一條生路啊!”
這老人在見劉大夏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進門。
直接堵在了門前二話不說,帶著一眾有著功名的兒孫們當眾就拜下了。
這等陣勢,他劉大夏怎能不見啊?!
再不見的話,這傳揚出去大明仕林、天下士子得戳爛了他劉東山的脊梁骨啊!
“老先生何出此言啊?!老夫來此,不過是執行國朝公務而已……”
劉大夏并沒有要松口的打算,只是笑瞇瞇的道:“老先生與諸位學子,都是國朝棟梁啊!”
“老夫又何敢為難耶?!且……老先生如此于國朝行事,自是不需擔心的。”
其實當這老者跪在門前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將這老者的身份報于劉大夏知了。
梁堅梁嘉憫,豫南、冀北等諸家真正的話事人。
天順二年進士及第,后服喪歸家。
曾任知府,以家中老母年邁為由請辭。
這老家伙別看他真請辭回來了,實際上控制力卻一點兒也不小。
在家中多有扶持各大族中讀書人進學,服喪期間把自己的人望養的足足的。
且為人又低調,既不搶名亦不搶利。
但老家伙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甚至連布政使司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隨他而來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孫。
這種老狐貍那都是成精多年了,劉大夏算起來還沒人家硬實。
“唉……老朽年歲已高,老眼昏花卻心不盲。”
眼見這梁嘉憫幽幽一嘆,道:“您又何必瞞著老朽?!”
“國朝此番,恐怕是項莊舞劍罷?!”
劉大夏笑吟吟的沒有接話,而是命人奉茶、端上時令鮮果、糕點。
隨后這才揮退了左右,梁嘉憫見狀亦是擺手讓自己的徒子徒孫們退出去。
退出去的士子,還不忘了將廳堂的門給帶上。
究竟這兩只老狐貍在里面談了什么,不得而知。
只是梁嘉憫出來后,便帶著自己的徒子徒孫們直接離去。
數日后劉大夏為首的“大明帝國廉政肅貪院”正式的亮出名號,同時豫南、冀北等布政使司開始清查田畝。
諸家不僅紛紛配合,甚至還主動將一部分的田畝賣與了布政使司。
布政使司接下后奏請內閣及弘治皇帝,此番內閣決議卻極快。
不過是數日內便給出決斷,快馬八百里加急。
內閣擬旨,劉大夏暫領巡撫職、督此三地。
在快馬八百里加急的旨意送抵的同時,京師三大貨殖會亦同時抵達。
一場巨大的變局開始緩緩啟動,在三大貨殖會的協同下三地分別成立了以各行省為主的貨殖會……
“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鄭家老太爺接到了豫南來報,一雙壽眉緊鎖著。
這個天下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世界變換的實在是太快了。
快的讓他這個老家伙有些目不暇接,然而他可以清晰肯定的是……
如果這一波風潮他們行歪踏錯了一步,賠進去的將是他們整個家族。
“老祖宗,如今是箭在弦上了!咱們是發,還是不發?!”
鄭老太爺沒有說話,身邊的那些個家主們則是著急的望著他。
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不動手的結果……如今也看到了。
豫南、冀北等諸家,如今算是被國朝釜底抽薪了一把。
若是他們繼續按兵不動,遲早這股風潮會刮到他們的頭上來啊!
“動起來!”
眼見這位鄭老太爺的眸子,中閃過了絲絲狠厲。
老太爺緩緩起身,掃向了這些個滿身綾羅綢緞的儒衫秀才們。
“此番……吾等已是退無可退了,唯有團結一致方可求活!”
“諸位!此番行事非為我等自己,乃為名教聲名、兒孫之福分!切記!切記!!”
一番話說話,這些個家主們臉色凝重。
他們之間雖然平日里各自可都有著不少的齷齪,甚至有些還有世仇。
可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如今這可是危急自家傳承的大事兒,若是真叫國朝騰出手來他們誰都不可能落好!
“動起來了?!總算是忍不住了……”
李福達在禪房里,與那斷了腿的老僧對弈。
“先生所求,已是功德圓滿。老僧所求呢?!”
禪房內,只有他們二人在。
破舊的禪床上老僧垂首依舊,李福達坐在另一頭垂首嘆氣。
“小公爺如今身在邊疆山海關,老夫就是肋生雙翅也趕不及啊!”
這倒是實話,關外之廣闊蒼林莽莽。
張小公爺出去又是帶著大軍去廝殺的,哪里那么容易找見?!
便是國朝派去的信使,要找見他們亦非易事。
“老僧自是知曉的……”
卻見這老和尚的壽眉微微一展,緩緩抬首:“所以……”
“老僧便請先生帶路,往山海關一行!老僧便在關口上,待玉螭虎大軍榮歸!”
李福達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愣:“這……有必要么?!”
和尚沒有說話,而是捻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
“再早十年,老僧甚至愿意出關與玉螭虎一會!”
卻見這老和尚那雙渾濁的雙眸望著李福達,一字一句的道。
“悔遲先生啊!老僧,很是羨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