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放松的李專員現在很淡定,新蔡水患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徹底被擺平,羊舌肱這個人很厲害,但再厲害也只能保守新蔡,他不敢打出來,因為陳安的一通溜達,對新蔡周邊地區,產生了極大的威懾力。
給蔡國方面的郡縣駐軍,產生了李解已經打過來的錯覺。
武裝力量的運動、存在,本身都會產生大量的影響力。
至于現在,李專員美滋滋地準備返回黃城,從斥候帶來的黽關消息來看,權邑斗氏的部隊,剛分兵隨國以東,就突然停滯不前。
原因可能有好幾個,但最重要的兩個,一是他李某人在大別山,把柏舉斗氏的王牌給挫傷了。
什么“負箭國士”,就不能讓他活!
二是隨國一如既往很擁戴他李某人,居然搖旗吶喊,說是“正義”的事業未盡全功,堅決擁護大吳國江陰子的“正義”之舉。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咧。
為了表示感謝,李專員當場批復,給隨國使節十匹“大紅01”,然后隨國使節就抱著“大紅01”,高興地回去了。
然而李專員并不知道,此時隨國君臣也在心驚肉跳,生怕楚國人把他們曾經暗中勾搭的事情透露出去。
誰不知道吳國李解是個小心眼兒?
戴季子死不瞑目啊!
“化整為零之后,我軍跟柏舉斗氏亂戰大別山,算是跑死了他們。現在斗師的選擇余地不多了,要么強攻,正面決戰,要么就滾回老家!”
當然斗師也可以帶著柏舉斗氏結寨屯兵,擺出要跟李解在大別山死磕的架勢。
且不說李解不用鳥他,就現在的行情,隨國已經公開響應,事情就發生了變化。斗師敢保證隨國這個老對手,不會暗中給他來一個狠的?
別的不說,斷他糧秣,幾萬人馬全都在大別山喂老虎。
“我軍戰法,不能拘泥于形式,當因勢而變。”
姜文也應了一聲,“楚軍急于求戰,我軍以逸待勞。先出其不意,戰于楚軍熟悉之地,此謂先發制人!”
“楚軍耐力不如我軍,我看,往后作戰,亦可如此。”
一眾大隊長也都發現了這個特點,義士甚至是義從的體力,都比楚軍要好。而柏舉斗氏的楚軍,已經是相當優質的部隊,除了大量征發的國人之外,很多都是楚國地方豪門的私兵。
這些私兵,伙食待遇上,本來就比一般的楚軍要好,身體素質自然也要優良。
但是即便這樣的楚軍士兵,也不如義軍。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再加上在逼陽國時,有過一場別開生面的測試,鱷人、勇夫拉練,長距離把戰馬跑得暴斃,人沒事兒,戰馬死了。
當時很是震懾到了“義膽營”成員,其中大部分心生向往的“義膽營”成員,后來就成了新編義士的骨干。
因此在體力耐力上,新編義士五個大隊長,都相當的自信。
過徐城之后三戰三捷,也是建立在這個硬實力上的。
換成烏合之眾,僅僅是從淮中城出發行軍,半道上就崩潰了,更別提還要夜襲,強攻蓼城。
在體力接近耗干之前,還能一波爆發,玩“棄釜登舟,背水一戰”,這種意志力和身體素質,極大地提升了大隊長們的帶兵自信。
他們畢竟是從底層起來,然后身居高位,早先的見識低,境界淺,更有非常濃重的自卑心態,面對貴族,天然低會覺得低人一等。
唯一促使他們能夠堅決作戰的,是李解。
只要李解在,面對貴族,似乎也就不慫了;面對挑戰,似乎也就可以堅持了。
到現在,跟柏舉斗氏一番斗智斗勇,甚至還在敵人地盤上,以優勢壓制,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自己的信心,自己的堅持。
這不是李解可以幫忙的,李解就像是師傅,帶著他們跨過了門檻,門檻后面,是他們自己的世界。
很微妙的蛻變,跟“負箭國士”斗了這么一場,義士、義從們,就像是一夜頓悟,然后出師了。
“斗氏這次損失極大,死傷六七千,這已經是大敗。我不信柏舉斗氏還能撐下去,他們必定退兵,然后結寨大別山以南,以防我軍追擊。接下來的事情,搞不好就是柏舉斗氏向‘負箭國士’討要公道。死人先不去說它,我軍現在抓了多少活口?”
“稟上將軍,斗氏楚軍,約有三千五百之數。”
“這么多?”
“應該還有,附近山坳、林中,應當還有潰散楚軍。”
“楚人軍心已散,斗師無力回天了,撤兵應該就在這幾天。”
“上將軍,可要追擊?”
“佯裝追擊,虛虛實實嘛。”
李解側著身子,有些惋惜,“這要是后方穩妥,把斗氏耗在這里,十拿九穩。可惜黃城、白邑,都不穩啊。”
跟柏舉斗氏搞了這么一場,只是一個意外,戰略目標,還是從蔡國身上敲骨吸髓,肥肉切成臊子,精肉也切成臊子,還有寸進軟骨,同樣切成臊子……
肥的榨油,瘦的吃餛飩,軟骨精燉炒菜,美滋滋。
這一次柏舉斗氏來得氣勢洶洶,結果上來就遭受迎頭痛擊,李專員的一通老拳砸過來,“負箭國士”這個老師傅,居然完全不適應。
李解并不是很清楚斗師的目的,不過大概也猜得到,楚國現在內部斗爭極為厲害,斗氏想要繼續鞏固權柄,就需要開辟財源。
淮水是必須要取的,畢竟揚子江風高浪急鱷魚多,還有一個吳國沒死,富庶之地就那么多。
有了淮水兩岸的財賦,斗氏繼續執掌楚國權柄,再出十個八個令尹,又有什么了不可能的?
至于斗師本身,可能是想要賺取政治資本,從斗氏四支之中獨占鰲頭,可惜誤判了形勢,也沒有料到李解麾下的惡狗居然意志這么堅定。
連續數月的行軍作戰之后,居然還有余力在楚國的主場大別山爭雄。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李解,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勝了才是怪事。
“柏舉斗氏撤兵之后,陸續回師黃城。”
“是!”
“是!”
此刻,隨國以東,那處大夫斗皇臉色極為難看,之前隨國私下跟斗氏承諾的東西,顯然已經不認賬了。
隨國的部隊以清繳“荊蠻”的名義出來游行,盡管隨國部隊不算什么強軍,但這么多年作為抗楚前線,經驗還是很豐富的,不能造成殺傷,造成麻煩完全沒問題。
那處大夫看著百步之外的隨國上大夫曾善,然后命御手駕車向前。
隨國上大夫曾善看到斗皇駕車前來,也是命御手上前迎接。
雙方在二十步左右緩緩減速,到十步之遙時,這才各自在車上行禮。
“曾子豈能言而無信?”
那處大夫直接質問,“今斗氏戰于大別山,曾子此舉,豈非交惡結仇于斗氏,結仇于大楚?”
“伯美之言差矣,斗氏為斗氏,楚國為楚國。今吾國雖失信于斗氏,卻非失信于楚國。再者,吾國響應吳國猛男于前,逼陽之戰,懲惡揚善,是為善之善。子橐蜚大厥于營中,戴沙飛投降于陣前,此乃天命。”
“哈哈哈哈……”
斗皇聽罷,竟是氣得發笑,但不得不承認,曾善這番話,還真是可以自圓其說。
“他日,吾必滅隨。”
“伯美滅隨,吾必保之。”
言罷,雙方不歡而散,沒有繼續饒舌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