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中城的高地除了給統治階層蓋房子之外,還是兵器庫和糧倉,這靠近淮水的堆場、倉庫有著本質的不同。
臨近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是臨時倉庫或者轉運堆場。
入夏之后,衛鄭戰爭的烈度突然間就加劇起來,鄭城子和衛國國君,似乎都拉到了不錯的援手。
鄭城子從周國借到了大批糧食,而這些糧食,除了一部分充當軍糧之外,大部分都用來支付給李解。
此時李解最北方的大工地,就在南頓國,南頓國國君頓子期,很是不要臉地親自前往洧水接收糧食。
國君的一應印鑒,全部上繳給了李解的人,他心甘情愿地做工具人,淮中城讓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反正只要不回老家跟那幫癟三打交道,他永遠不回南頓國都沒問題。
“首李,南頓國那邊,鄭國人還要更多的鷹羽箭。”
“不是已經發過去四萬支箭了嗎?怎么還要?”
李總裁頓時驚到了,就衛鄭戰爭的規模,一次遭遇戰能不能射出五千支箭都兩說呢。居然還想著更多的箭,射得完嗎?
“不知。”
通傳鱷人搖了搖頭,然后道,“最近打探到的消息,鄭國人不但借到了糧食,還是借到了強弓硬弩。”
“強弓硬弩也能借的?”
剛才是驚到,現在是震驚,這他媽都什么鬼?!借糧好說,并且也能借的嗎?!打一場仗,損耗最大的就是武器裝備啊,死人都不可惜,損失裝備那真是國君尿血的心都有了。
“河南廣武邑有人出借。”
“河南廣武邑?!那他媽不是晉國的地盤嗎?!”
李總裁嘴角一抽,“魏操瘋了?!”
神情也不是很確認的通傳鱷人立刻道:“首李,此事還未確認,不過烏先生以防萬一,先行將消息傳了過來。我們的人在鄭國走訪,只能確認是晉國人,但不知道是不是晉國上卿的安排。”
情報有時候就是這樣,遇到不能確認的情報,也得先上報給上峰,經過分析之后,再進行匯總,說不定就不會出現誤判,或者提前分析出了戰略對手的潛在意圖。
“等等。”
李解讓通傳鱷人留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他自己前往里間的辦公室,此時“小桃花姬”正在那里翻譯一些書卷。
見李解進來之后,媯蓁將毛筆擱置好,然后問道:“有什么事?”
“河南廣武邑,是晉國誰的地盤?”
“廣武邑?”
媯蓁想了想,“晉國韓氏。”
“韓氏?確定?!”
“確定。”
“奇怪了,韓氏不是從來都跟著魏氏走嗎?”
“早年趙氏一家獨大,韓氏自然時需要魏氏扶持,如今魏氏猶如當年趙氏,韓氏亦今非昔比啊。”
“這大公司病,還真是不得鳥啊。”
“不得鳥?”
“對啊,不得鳥啊不得鳥!”
李解得到了答案之后,轉身離開,到了外間,他便對通傳鱷人道,“查一下韓氏。”
“晉國韓氏?”
“不錯。”李解點點頭,然后又道,“在晉國相助烏鱧的,是不是中行云?”
“正是。”
“把南頓大夫印準備好,還有任命書,都送到晉國去。”
“是!”
這南頓大夫的位置,原本是打算留給頓子期的,結果這條極品舔狗耍賴,表示自己就是想要為上將軍盡一份力,哪怕在淮中城打掃公共廁所也沒問題。
李總裁一開始尋思著讓一條舔狗打掃公共廁所,豈不是讓他吃個飽?再說了,頓子期好歹也是國君身份,有這么個招牌在,在南頓國搞點破事兒都能緩和一下。
畢竟現在大搖大擺地在南頓國搞大建,陳國的便宜老丈人壓力真的山大。
陳國人才本來就有點凋敝的意思,結果還被弄走了一個媯田一個尾田,更是讓陳國上下,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一統淮水的李解,在他們看來,是比當年徐國還要生猛的淮水霸主。
徐國當年耀武揚威的時候,還有周天子和楚國人可以搞他們,現在有個屁啊。周天子自己天天在家玩泥巴也就算了,楚國更矬,大別山以東的地盤,全都丟了干凈!
李解無人能治啊,光靠陳國那點實力,那頭來抗衡李解的兵鋒?
更讓陳國上下非常惡心的是,他們就算想要求援,離陳國最近的友軍,居然是逼陽國的部隊。
而逼陽國,現在已經變成的吳國傅城。
總不能說陳國找吳國人來攻打李解吧!
陳國有陳國的糾結,李總裁自己也不想太過刺激陳國上下現在脆弱的神經,可事情趕上了不是?
現在地盤夠大、百廢待興的,也就只有南頓國,其余地方,都算是“熟地”,一個蘿卜一個坑,也該給小弟們弄點福利。
戰斗序列中的隊長級人物,也并非人人都想繼續砍人,不想砍人的,功勞夠了,跑去地方上做個縣尉,并沒有什么不好的。
相對安全的后方,縣尉的作用,也就是維持治安和抓捕盜賊,然后震懾一下不老實的小股野人以及夷人。
長遠來看,升遷是沒啥希望了,但旱澇保豐收,到退休的年齡,待遇總歸是不會缺少的。
那些個有雄心壯志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還兩說呢。
像南頓國這種國君不死、國情混亂、政局動蕩、經濟崩潰、人口凋敝的國家,確實是非常適合“休克療法”,擺爛到底,爛無可爛,也就能觸底反彈。
這樣的地方,用來拉攏一個萬中無一的頂級人才,并沒有什么過分的。
以中行云帶來的資源,一個南頓國改造了讓他去治理,還有點大材小用的意思。
不過這也是李解深思熟慮過的,中行云能不能契合淮中城的模式,還是個未知數。列國貴族送到淮中城的子弟,并不在少數,李總裁可不認為這些家伙就全都是天生的米蟲,除了吃啥也不會。
實際上這些家族廢物經過錘煉之后,表現出來的個人素質,明顯遠遠好于庶民、野人。
同樣都是掃盲,貴族子弟明顯進度要快得多,他們接受的能力也強得多。
畢竟,識字訓練這種事情,他們從小就已經經歷過,基本的算術也自有章法,這種優勢,他們自己未必懂,但表現出來的,就仿佛是貴族子弟要比庶民、野人“聰明”得多。
這些家伙一開始并不能迅速融入淮中城的制度中,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熟悉過后,也就逐漸適應。
李解琢磨著,就算中行云各種天才,想要適應淮中城,也總得需要點時間。
一個新地盤的一把手過渡一下,既不傷面子,又能臨近觀察看看成色,也算是兩全其美。
將文書寫好之后,空白的委任狀上,早就蓋好了吳王印璽。
有吳王印璽的文件有兩份,一份自然是委任狀,另外一份則是建制郡縣的政令。
和委任狀一樣,建制郡縣的政令,也是空白的,打下一塊地盤,李解愿意搞一個縣出來,就在上面填名稱,然后就姑蘇報備一下,這就完事兒了。
反正以前吳國也是這么統治的,打到江北打過淮水,從來都是這么瞎雞兒操作,老妖怪完全沒把到手的地盤當一回事。
在老妖怪看來,憑寡人的這身威風,什么阿貓阿狗不都得伏低做小?
政通人和這種事情,不就是靜置十來年就能水到渠成的事情嗎?
說實在的,老妖怪的想法……太特么正確了!
可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霸氣十足的老大,能不能活得久。
活得久,這事兒才作數;這命不久矣,那還玩個鳥!
李總裁把委任狀裝在了銅制的長筒中,然后遞給了通傳鱷人:“蠟封好,送往晉國。”
“是!”
鱷人直接在辦公室中開始封印銅制長筒,封好之后,趁著蠟封還是軟的,李解用私印在赤紅的蠟封上蓋了個章。
“務必親手交到中行云手中,烏鱧也不得過手。”
“是!”
吩咐完,李解又拿出一枚玉牌,遞給了鱷人,“至新鄭,再領五百金!”
“是!”
交代完一切,鱷人這才離開。
三天后,過境王屋山的新鄭隊伍,終于降低了速度,緩緩地通過天門關,然后轉道澮水,前往絳城。
新鄭的隊伍抵達絳城之時,中行云已經從北方游說歸來,準備妥當之后,就打算三天后前往鄭國。
剛回到絳城,就聽說南來了隊伍,烏鱧偷偷告訴他,其中有主公的密使。
這讓中行云覺得很奇怪,他已經決定出仕吳國,那李解為什么還要派密使過來?
之前給了一大筆錢,已經讓中行云覺得這幫吳國人就是二傻子,現在還派出密使,這是要把錢偷偷要回去還是怎么地?
懷揣著各種小心,中行云其實也吃不準這幫吳國人到底怎么想的,總覺得他們有點神經質的樣子。
“烏君,這密使……”
“中行君,這次來的是通傳鱷人,乃是主公心腹中的心腹!必有大事!”
烏鱧一臉凝重,心中暗忖:不會是要行刺哪個晉國卿士?!
正胡思亂想呢,就見那通傳鱷人抵達江陰會館之后,就先敬了個奇怪的禮之后,將一枚銅制長筒從懷中拿了出來,然后雙手呈遞給中行云:“首李有命,務必交到中行云手中。”
正要搭手的烏鱧,頓時像被螃蟹夾了一樣,趕緊縮了手,然后訕笑著站在一旁,連忙對中行云道:“這是密件!”
被烏鱧搞得一驚一乍的,中行云也有點小緊張,接過通知長筒,確認蠟封沒問題之后,這才打開來,然后抖出了委任狀。
“嗯?!”
烏鱧眼睛尖,看到是委任狀,眼珠子都鼓在了那里,而中行云有的字不怎么認識,就問一旁的烏鱧:“這是何意?”
“上將軍任命中行云為南頓縣大夫!”
“南頓縣?!”
一臉懵逼的中行云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都是什么鬼?!
“南頓縣……”烏鱧扭頭看著通傳鱷人,那鱷人抱拳行禮正色道,“南頓國歸附,故建制郡縣,改南頓國為南頓縣,設縣邑大夫一人,現在看來,恭喜中行大夫……”
“大……大夫?!”
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忙著裝逼的中行云,手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委任狀甩出去。
這也太……太刺激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