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葛邑不宜久留,漢軍圍商丘而不破,非不能也。其用心險惡,驅使商丘之民四散,若君上不能收留,必生嫌隙。”
左軍右軍都失了銳氣,右軍眼巴巴地看著李解從睢水之南路過,戴挺率眾后撤之后,商丘還是圍而不破,這種局面,只要不是太傻的人都明白,漢軍就沒想讓宋人好過。
談判?
可以的,不過不是坐下來談判,跟衛侯一樣來談判吧!
“‘澶淵’……結果如何?”
戴舉也是有些疲憊,此時他風度依舊,還保持著儒雅,可已經越來越吃力,在宋國內部攫取權力,原本以為是個高難度操作。
現在看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國際上的變化,太過恐怖了一些。
“衛國南河之南,盡數淪喪。衛國君臣欲同沙伯哼談判,然則沙伯哼嚴詞拒絕,言其乃漢國之將,漢伯之臣也。”
沙哼說是這么說的,可李解給他的權限非常大,只要不妨礙他李某人泡妞,你沙哼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功勞不會少了你一分的。
也是因為沙哼的恐怖戰果,導致了商丘城的圍而不破更加極端,因為魏子羽從老板那里得到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商丘城將來會是南子公主的居所。
一聽這個,魏子羽就來氣,尋思著這皇氏不是已經給弄了個“南宮”了嗎?
現在正打仗呢,這樣搞,有損士氣吧。
然而萬萬沒想到,魏子羽把這么個事情一說,底下不少將佐都是興奮起來。
別人不知道內情,他們在漢國體制里混的,還能不知道?
這分明就是淮水女神宮的宋國版本啊,這還不好?!
打下商丘城,他們要是能給南子公主……不對,是南夫人,要是能給南夫人效力,這除開軍功,還能免一波稅賦啊。
就睢陽這地界,以咱們漢國的技術,改造一百來萬畝耕地,不過分吧?
一百來萬畝,大家隨便分分,還是免稅的,那還不是美滋滋?
魏子羽一聽,當時就驚了,臥槽還有這種政策的?我怎么不知道?
將佐們尋思著你當初不是在淮中城上班的嗎?而且還在龍背山筑城,沒可能不知道啊!
于是商丘城外的牲口們略作討論,才發現淮水女神宮那邊對個中內情,有著不同的解釋,導致新來的人,完全沒搞明白漢國精英戰斗力爆棚的本質是什么。
土地固然是有用的,可你一個傳統家族的耕地效率,根本不如漢國體制,再加上鱷人、白沙勇夫為首的軍功集團,他們對于長遠收益并非不感興趣,但是折騰土地在個人上,只有幾百畝,可要是分紅,那就不一樣了。
因為分紅不僅僅是土地,還有各種產業收益。
一個養蠶業,就是列國諸侯想都想不通的。
漢國的蠶絲產量,是傳統吳越巴蜀的幾十倍,其中的機密,算你二十年破解成功,那也是有了最少兩代人。
二十年,誰敢保證洪澇干旱不來?
漢軍前身淮水伯府時期,那場大洪水讓人記憶猶新,尤其是現在彭蠡澤還是如汪洋大海一樣,攔截在長江之上。
于漢國的軍功集團而言,土地固然不錯,是傳世的物業,但衣食住行,衣還是排在了第一位。
一個種桑、養蠶、繅絲、紡織、緙絲、繡花、印染……每一個行業的利潤都是相當可觀,只要有交換,只要還有足夠的人口,就不愁長久存續下去。
即便絲綢不行,還有苧麻、葛麻。
實在是穿衣賣不了錢,還有玻璃、水泥、陶瓷、漆器、家具等等行業。
這些新興行業組成的行會,成員都是老兵,因殘退役的鱷人、勇夫,受李解指定組建這些行會的時候,其實就是類似“老兵委員會”的半官方性質。
整體的收益加起來,相當相當的豐厚。
而這份豐厚的收益,在漢國的體制中,是要繳稅的,都不需要過手,行業行會在源頭上就進行截留。
現在,這一部分的截留,只要在淮水女神宮之下,就能減免五到十年……那憑什么不干?
當初李解跟小弟們的約定,一般就是五年、十年減免稅賦,然后再根據各自家庭在水利工程及各項大型工程中的出工工時來折算減免。
這個約定,在白沙村時期就定下了。
因此回頭再來看,倘若新增一個類似淮水女神宮的部門,可以撈個五年十年的稅賦減免……憑什么不興奮?
魏子羽終于搞明白之后,其實內心也犯嘀咕,在他看來,還是土地最重要,可仔細想想,漢國把水利工程定性為全民性質的固定投資,而不是李解個人私有,那么享受這項固定投資帶來福祉的人,肯定不能夠只有高層。
盡管來李解這里上班要晚一點,但魏子羽也是聽說過的,之前運奄氏、蔡氏、云氏、云軫氏、吳氏等等吳楚淮水老世族,都曾勸說李解找個好祖宗。
然而李解完全沒有這樣干的,至于說紀念先帝勾陳,李解也從來都說自己跟勾陳沒啥關系,但民間還是流傳著他是勾陳野種的傳說……
怎么看都像是漢國體制內的貴族們,想要迂回捧一下李解。
魏子羽甚至不無惡意地揣摩,等李解嗝屁之后,李雷要是繼位,肯定會有大臣們攛掇著讓他找個好祖宗,他爹不愿意,他年紀小,完全可以給他灌輸貴族血統更好聽的價值觀啊。
商丘城南北,魏子羽糾結的事情比較遙遠,但宋國國君戴舉,糾結的就是要不要聽大臣們的建議,現在直接跑路去河北。
宋國,對戴舉來說,現在是惡意滿滿。
建立一個流亡政府,然后依靠外國力量重新復國,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向李解稱臣,這活兒,他戴舉干了。
可沒用啊!
李解這頭畜生,就是一只發了情的公狗,正屁顛屁顛奔鄭國找美女呢,誰理他戴舉這個老男人?
正糾結呢,卻終于有了一個全新的消息,堅定了戴舉的信心!
戴挺勸說還沒有結果呢,葛邑外又來了幾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宋國使者,使者是從天子腳下的洛京而來。
到了葛邑,使者連忙拜見戴舉,然后說出了一個重要消息。
“什么?!列國合從?!”
“正是!楚國使者再度前往齊國,越人前往姑蘇。晉國上卿之門客,便在洛邑之內;燕國太子申……”
絮絮叨叨說了一通,除了出名的大國之外,一些黃河兩岸的小國家,都跟著大國出兵出力。
“如此看來,豐鎬之戰,秦晉分不出勝負,當罷兵休戰。”
秦晉之間只要不繼續開打,那兩個大國牽頭,完全可以組織一支前所未有的聯軍,集結河洛,往來虎牢關。
漢軍現在連續作戰,又臨近冬天,雙方只要一起過冬,第二年春天,就是一場休息夠了的大戰。
在戴舉看來,漢軍的物資投送會有極限,他們對舟船的需求極大,冬季籌措糧秣是個重大難題,對人力要求更高。
而秦晉周鄭燕齊的人口,顯然要比漢國多得多。
“寡人時運,至矣!”
戴舉撫掌大笑,如是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