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李察爵爺,龐貝的著名勇士,他是來幫助我們抵抗強盜的。”安妮吹起牛皮來也是根本不帶打草稿的。
矮人戰士們一齊對他撫胸致敬。
不論著名勇士的頭銜有沒有水分,能在這個時節趕來助拳都值得他們衷心感謝,這是起碼的禮節。
“那你的斗氣修為一定很精深了?”羅比卻像是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孩子,充滿希冀地追問。
“不好意思,我沒練過斗氣。”領主大人面色如常。
從任何角度來看,這個羅比都過于失禮了。李察不知道他現年究竟有多少歲,但心理上無疑太嫩了,甚至可以說完全還是個稚子。
父兄的死亡和部落的困境大概讓他內心世界已經接近崩潰,無從宣泄的壓力如同銼刀一樣折磨著他的理智,所以舉止古怪一些其實再正常不過了。
李察根本談不上生氣,內心深處甚至還挺同情他,這份不應該由他承擔的責任卻又不得不由他承擔,對所有矮人包括他自己來說都無疑是個悲劇。
“沒有修煉過斗氣,你靠什么成為著名勇士。”生動而鮮明的失望在羅比臉上化開。
“靠同行襯托。”李察樂呵呵沖他一笑。
跟矮人部落剛接頭的時候,為了避免刺激對方產生誤會,他只帶著盾牌出發,那把造型夸張的斬龍巨劍被留在原地。
要不說赫特是馬屁精呢,還辛辛苦苦替領主大人把武器帶來,一直到現在才有機會交到他手里。
李察看到劍刃上有些血水和泥巴,接過來順手揮了兩下試圖甩掉。
那可是七十多磅的家伙,強勁臂力握持下瞬間化作一道視線難以捕捉的黑影,在半空中畫出個八字。
重器擊破空氣的沉悶嗚嗚聲頓時不絕于耳,掀起的劍風讓地上枯草葉隨之起飛打旋。
不愧是半人馬鐵匠用心打造的精品,根本不怎么著污,甩完后劍身干干凈凈锃明瓦亮。
那些矮人戰士頓時眼都直了。
他們個個都是玩了一輩子鐵的行家,用余光瞥一眼都能把分量估個八九不離十。
七八十磅的重量看似沒有很夸張,一個體弱多病的普通成年農民使使勁也能抱起來。
但實際上抱起來和揮舞著作戰根本兩個概念,一般人的武器也就五六磅,自詡強壯的矮人也很少使用超過三十磅的,再重就很難保持靈活了。
能把這種分量的武器玩出輕如鴻毛的飄逸感,那種肉體力量該是何等的夸張與彪炳。
戰斗力從來不只有一種途徑,條條大路最終都能通往科倫,在這樣的力量面前斗氣不斗氣根本不重要了。
“能給我的部下劃塊地方休息休息嗎,我們趕了一夜路又打了一仗,很乏了。”李察收起重劍,打了個哈欠。
“部落的石屋很多都已經空了,雖然對你們來說可能有些矮,不過只是用來休息應該沒什么問題。”
李察帶著人走向劃分給高山堡的駐地,安妮走在他身旁,略微踟躕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羅比平時其實不是這樣的,他……”
“他完全不適合當族長,特別是眼下這種時節。”李察邊走邊接口說道,“老天爺,光是站在那里都有損士氣。”
“李察你太苛刻了,他今年才只有四十五歲,相當于人類里十三四歲的孩子。”安妮也很無奈。
“我完全可以體恤他年紀小,但敵人也能體恤他嗎?”李察干脆停下來反問道。
“原先的老族長是羅比的父親,那倒是個強硬的倔老頭。”安妮伸手把垂下的發絲撩到耳朵上,今晚的雨倒是不大,但一直站在室外也幾乎讓她頭發全濕透了。
“可我沒想到他居然去世了。”
“看來是屋頂破了偏偏還正好趕上連夜暴雨,碰上這么個寶貨。”李察嘆息著搖了搖頭。
他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原先的老族長和幾個繼承人相繼戰死,羅比就是順理成章的第一繼承人。但偏偏,他的年齡、能力和性格都很不適合成為一個族長。
于是這個原本就風雨飄搖的矮人部落變得更加風雨飄搖。
“其實羅比是我見過的矮人里最聰明的,不過他的聰明僅限于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安妮突然想起那根神奇的鷹眼鏡筒,“我覺得你們兩個應該挺有共同話題。”
“前提是我們能打贏這一仗。”李察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地走向宿營地。
矮人婦孺們正為友軍戰士流水般奉上大塊烤肉和麥酒,看起來他們物資儲備倒還挺充足。
一晚上水米沒打牙李察還真有點餓了,彎腰走進屋里撿起一塊烤羊肋把肉扯下來塞進嘴里,邊嚼邊點頭。
善于用火的種族烤肉果然也很在行,手里這塊肋排煙火味和脂香味在火焰中融合的很精到,有種質樸而醇美的肉香,算是今天晚上最讓他滿意的事了。
不過也只是稍微吃點就停了下來,現在誰也說不準什么時候會有敵人襲來,必須隨時保持臨戰狀態。以前他打比武臺的時候就知道,戰前吃太飽會影響發揮。
石屋頂高實在太矮,李察還能勉強站直,岡瑟就只能盤腿坐在地上。
這個前冰原獵手經驗也很豐富,和自家領主大人一樣只吃了個半飽,就開始靠著墻閉目養神。
“頭兒,我怎么覺得這石屋好像有點震啊。”岡瑟沒休息多久就突然重新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后腦勺又疑惑地看著背后的墻壁。
“不會吧,我看這房子不像偷工減料。”
李察精力極其旺盛,一晚不睡對他來說連毛都算不上。正坐在門口興致勃勃地教幾個矮人小孩打撲克,已經快把他們糖豆贏光了。
局勢危機如火,誰也不知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他這種渾然只當只當春風拂面的大心臟。叫看見這一幕的矮人既不屑,又不得不在心里承認多少有點佩服。
畢竟就算是裝模作樣,能裝到這個地步也至少得有一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