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還是個殘疾地精——右腿自膝蓋以下不見蹤影,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直坐在輪椅上。雖然“龍穴”里遠比外面更溫暖,但他身上仍蓋著一層厚厚的狐裘
這個被薩格雷成為寥拉的地精,有著典型的地精式夸張五官,但組合在一起不但不顯得丑陋甚至還有幾分英俊。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雙眼睛澄澈清明,似乎蘊藏著整片星空。
“我的朋友,一起出去走走如何,你應該呼吸點新鮮空氣。”薩格雷嘴上在詢問,雙手卻不由分說地推動輪椅向門外走去。
“悉聽尊便。”寥拉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門外早有一名宮廷法師等候,揮動法杖略微吟唱片刻射出一道紅光,化作一層蛋殼似的光幕籠罩住薩格雷和寥拉。
這個魔法叫“吞拿利火焰結界”,是護盾魔法創新失敗的產物,唯一作用在于保證內部溫度始終處于舒適范圍,卻又不會阻礙空氣流通。
薩格雷本人身體健壯而且斗氣修為精深,當然不會在乎眼下這點寒氣。那么顯然可知,結界完全是為寥拉準備。
吞拿利火焰結界作用雖然雞肋,但該有的施放難度可不會因此打半點折扣,乃是實打實的高階氣火復合魔法,只有高階法師才具備施放能力。出動一名高階法師,只為保障一個地精散步時稍微舒適些,歷史上最昏聵的君王也沒幾個敢這么玩。
但薩格雷不但做了,他們經過那名法師身側時,對方還主動打了個招呼:“寥拉先生,祝您心情愉快。”
而且只要看看周圍深藍劍士那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就知道這肯定不是頭一回。
寥拉的來歷十分離奇
在人生最初的五年,他和絕大多數普通地精一樣,生活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上,過著比野獸更蒙昧的生活。雖然勉強可以被稱為智慧生物,但無論是意識或是頭腦都深陷于混沌,卑微如同塵土。
一切改變始于一次災難。
那是個冰冷而貧瘠的冬季,萬物蕭條,食物極其短缺。對地精們來說如此,對其他掠食者來說也一樣。不同之處在于,地精們唯有默默忍耐,而掠食者卻可以選擇暫時放寬食譜去吃地精。
寥拉的部落很不幸,他們遭遇了一頭從冬眠中醒來饑腸轆轆的雷霆蜥蜴。對于一無是處的地精來說,這種鱗角猙獰的魔獸就是無法匹敵的天災。雷霆蜥蜴掌握著十分霸道的雷霆麻痹魔法,別說地精就算耕牛都扛不住,一個照面就把部落里幾乎所有人麻翻在地。
隨后這頭饑餓的畜生開始進食。
地精們雖然意識十分混沌,但求生畏死的本能好歹還是有的。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同類消失在血盆大口中,被銳利的獠牙磨成碎肉和血漿,而自己卻只能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等待命運,當然會十分恐懼。
寥拉是其中恐懼最深的——因為很不幸他就是那個正在被吃的“同類”。一只腳已經被嚼碎吞下,這種時候要是能干脆昏過去也好,可意識卻偏偏因為疼痛而分外清醒。
雷霆蜥蜴不急不慢舔舐著他的傷口,地精的味道它并不喜歡,可又沒得選擇。食物和進食者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一個冷漠陰沉,一個慌亂渙散。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死亡,恐懼達到巔峰后繼續瘋狂蔓延,如同在心靈中卷起一場風暴。摧枯拉朽間,好像把他腦海里一根什么東西硬生生繃斷了。
奇跡就在這一刻發生。
意識里好像有一道利斧如閃電般斬下,就此清濁兩分。蒙昧的大腦不再蒙昧,混沌的意識也不再混沌。整個世界仿佛為他揭開遮掩真理的面紗,萬事萬物的規律和道理不再縹緲玄奧,而是如眼前的雷霆蜥蜴一樣清晰可見。
渾渾噩噩的寥拉在今日死去,充滿智慧的寥拉又在此地重生。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寥拉才知道,原來自己在那天是成為了所謂神眷者。而且是縱觀歷史也極其罕見的智慧型神眷者,天賦能力使他蛻變成一個真正的智者,甚至足以比肩神明!
可是智慧增長畢竟不能帶來立竿見影的武力,如果沒有意外,寥拉也只能成為一個死亡時比較清醒的地精,和其他同類一起在雷霆蜥蜴肚子里化作穢物滋養大地,再也難分彼此。
然后他看到了揮舞重劍威風凜凜的薩格雷,那時他還很年輕也不是龐貝國王,正在與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組隊歷險。
他們發現了雷霆蜥蜴的蹤跡,果斷主動發起進攻,將這頭襲擊了數個龐貝村莊的惡獸斬殺,只剩一條腿的寥拉因此得救。
剛開始他們完全沒在意這個似乎命不久矣的地精,畢竟人類對地精的歧視根深蒂固。但對于一位真正的智者來說,只要他本人愿意,想贏得賞識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寥拉很快成為薩格雷最看重的幕僚之一,隨著他逐漸展露出非人智慧,“之一”這個后綴也很快成為歷史。等到薩格雷登基為王權勢與日俱增,寥拉也得以在整個國家層面放手揮灑自己的才能。
的確是非同小可的才能——龐貝近幾十年施政如教科書般完美,國力蒸蒸日上,面對復雜局勢也表現得格外游刃有余。
同時國王薩格雷陛下在斗氣修煉上還屢有突破,如果真要搞個“十大劍士”之類的無聊排比,他穩穩能在榜上留下姓名。
所有人都以為薩格雷是那種能兼顧自身修煉和執政的天才。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隱藏在幕后殫精竭慮的那個人是寥拉。
這個地精分析和處理著整個龐貝的大小事務,沒有任何官面身份實際上卻擔負執政官責任,正因如此薩格雷本人才得以專注于斗氣修煉。
不久前,一個叫高山堡的新興開拓領地吸引了寥拉注意。
軍部送來的幾次簡略戰報,似乎從側面勾勒出一個新興勢力如彗星般崛起的軌跡。他利用手頭有限情報稍作推演,立刻發現高山堡走到今天還沒有戰敗覆滅,絕對是奇跡中的奇跡。
短時間內,一個組成清晰的小勢力在特定條件下能發展成什么樣,下限沒準低到可怕,但上限基本是有數的。因為所有人能力總和就擺在那里,好比十個土匪再怎么努力也頂天多搶幾頭驢子,想攻下科倫那是做夢。
而在寥拉看來,高山堡前進的每一步,都幾乎是他們理論上所能達到的極限。
——眾所周知,理論極限之所以要冠上“理論”前綴,正是因為現實中幾乎不可能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