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采集木料制造攻城器械花費了整整十天。
這十天時間便成了凜冬城大戰開始前最后的寧靜。
一方等待攻城器械準備就緒,一方死守凜冬城墻避戰不出,本應互為仇敵的雙方在這段平靜對峙中,反而形成一種難言的默契。
每當凜冬城內索菲亞大教堂晨暮兩次鐘聲傳來,斯圖亞特軍人依鐘聲而換崗時,龐貝軍隊也會準時開始用餐。而每當城外一群奇怪的人搭起臺子演話劇,龐貝士兵蜂擁聚集圍觀時,墻頭上的斯圖亞特人也會駐足觀望。
但這種默契終究不可能長久,當木料變成一臺臺攻城耬車和投石機,為攻城所做的準備都已就緒,也就意味著和平進入最后的倒計時。
那是一個清晨,天剛蒙蒙亮,還有些寒冷,軍營里的木樁上掛著一層白霜。索菲亞大教堂悠揚的鐘聲再次響起,穿越數千碼距離傳遞到城外龐貝人耳朵里。
只是這次迎來的卻不僅僅開餐那么簡單。
沉睡的軍營仿佛一頭被驚醒的猛獸,一瞬間活了過來。數以萬計的龐貝士兵從帳篷里涌出,伴隨著腳步聲、盔甲碰撞聲以及南腔北調的調侃混雜,開始漸漸匯聚成整齊的陣型,向著包圍中心的凜冬城運動。
“壓住步點,保持一致。”軍官們大吼著試圖舒緩新兵的緊張情緒,卻很難說有多少作用。因為他們本身也過于激動,而忍不住渾身戰栗。
當數萬人為著同一個目標、秉持同一種信念、堅守同一份使命而前進時。吶喊聲如同海浪撲面而來,會讓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忍不住熱血賁涌、怒發沖冠!也會讓擋在面前的敵人品嘗到恐懼的滋味,仿佛山峰迎面倒塌!
大軍調動根本瞞不住守軍,況且雙方都已準備良久。
一方是數萬精銳城衛軍依托堅城,名將坐鎮,抱著必死之志嚴防死守。另一方是二十萬大軍群英薈萃,兵種齊備,只待破城斬敵功成名就.
戰斗甫一開始就進入了最高潮!
率先揭開序幕的,是投石機和法師組成的遠程火力投送。龐貝作為一個傳統強國,在法術的軍事應用方面果然頗有一套。
伴隨著木質摩擦產生的吱嘎聲,數十臺投石機吊臂同時高高揚起,石塊瞬間起飛向著城頭拋射。片刻后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城墻上幾處崩壞和龜裂,顯示出龐貝投石機上佳的準頭和威力!
這還只是校準,工兵們喊著號子把投石機略作調整重新復位,原本粗糙的石塊這次卻被換成精心打磨過的石球。
每臺投石機對應的工兵隊長解開隨身皮囊,把里面清澈的液體澆在石球上,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味四處飄散。
“讓斯圖亞特佬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指揮投石機的是個叫佩卡的獨眼龍壯漢,他那只眼睛就是和斯圖亞特作戰中失去,所以此刻愈發兇狠。
九位身著紫袍的宮廷法師與十五位紅袍隨軍法師,共同組成遠征軍團的魔法力量。
其中十二位火系法師早在投石機發射前就已經開始持咒,如果仔細聆聽不難發現,水準、習慣、語速都各不相同的十二位法師,此時卻保持著同樣的語速,念誦著同樣的咒語,很顯然是刻意營造的結果。
他們周圍還有十二位訓練有素的魔法學徒,每人手中都托著一張金盤,上面承載著碩大通透的魔晶。十二名學徒正按照一定規律和路線,來回巡游。于是那金盤上的魔晶,也隨位置變動忽明忽暗起來。
語言里包含著力量,無論口頭或是書面。
當由龍語、上古精靈語甚至個別泰坦音節組成的咒語,以十二重音奏響,便形成一種微妙的共振。在法師們刻意配合聯絡下,這種共振又被進一步加強。持咒聲越來越高昂,神秘的語調仿佛魔鬼在呢喃。
當數十顆數足有上千磅重的石球一飛沖天,法師們的持咒也正巧戛然而止。
那一瞬間李察眼睛差點被當場閃花——半空中石球上猛地燃起熊熊烈火,爆發出橘紅色熾亮光芒,仿佛一個個小太陽般耀眼,四周空氣也為之扭曲!
完全可以想象,這些被法術加持過的石球,一旦撞上城墻能造成怎樣恐怖的效果。
凜冬城內駐守的法師不是死人,五顏六色的攔截法術。水箭、風刃、火球,不要錢一樣播灑出來,與石球狠狠撞在一起!
龐貝法師們使用的技巧叫共振施法,通過精心布置分攤單人難以承受的負擔,同時縮短施法時間。這種技巧固然極其高端,代表著極高的魔法造詣,但多人合作帶來的后遺癥卻依然無從避免。
帶著不同精神烙印的元素互相沖突排斥,最終形成的法術體極不穩定。
“小太陽”和各色法術相撞后,外部異種元素的涌入,使得勉強被約束在一起的火元素瞬間連鎖殉爆!
伴隨著洶涌的火浪,數十顆石球在半空中炸成碎片——那一幕仿佛末日降臨。
氣浪狂風一般把地面積雪吹起,還沒來得及落地,就已被熱量灼融甚至蒸發。哪怕相隔如此遙遠,李察都感覺臉上落下幾絲若有若無的水跡。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腳下震動已經傳遞過來。他低下頭,看到地面上的石子在隨之翻滾跳動。
對于城墻來說,避免直接撞擊是件好事。但對于城墻上的守軍來說,也許壓根沒什么區別,甚至更殘忍。
四處剽射的石塊不但動能驚人不亞于勁弩,更恐怖的是,溫度高到可怕。無數石塊在天空中居高臨下橫掃,對于墻上守軍而言,何異于滅頂之災!
“天老爺!”領主大人邊咂嘴邊搖頭。
他親眼看到,一個銀甲長戟兵被拳頭大的石塊砸在胸前,先是發癲一樣猛地跳起,還沒來得及做其他動作,抽搐幾下后迅速跌倒在地上了無生息。
那塊石頭在他胸甲正面砸出一個凹坑,牢牢嵌在坑底。隨著時間流逝,它所攜帶的熱量開始擴散,四周鐵質因此紅亮起來,然后膠泥似的軟化流淌,落在肉體上灼起一陣青煙裊裊。
李察幾乎能聞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縈繞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