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天空有一層稀薄的云，月兒朦朧，折射出暗紅的光輝。
以往的這個時候，北門路人來人往，吃貨眾多，喝酒劃拳，好不熱鬧。
可不知為何，今日頗有幾分冷清。
異界小吃店門前，倒是滿了座，只是大伙的興致似乎不高，都安靜吃著東西，少有人說話。
食客老劉頭是個喜歡熱鬧的人，覺得氛圍不舒服，便想熱熱場子，本來決定講個笑話，但在秦飛這等笑話大師面前，卻也不敢獻丑。
靈機一動，結合今天的氛圍，干脆講個鬼故事好了。
“這是一個真實的事情，就發生在我們縣里。”
老劉頭講鬼故事的風格和說笑話時完全不同，調調很深沉，頓時吸引了周圍食客的注意。
“有個叫做張三的無賴，成天偷雞摸狗，無所事事。”
“一天，張三又在街上瞎晃蕩，忽然看到個女子，那女子真是美若天仙，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張三起了邪念，就尾隨那女子，一直到了城西。城西那邊大伙是知道的，人煙稀少。”
“張三便覺得可以下手了，不料就在此時，女子忽然進了一戶人家的門。”
“張三連忙上前推門，卻從里面鎖了，不由懊惱萬分。”
“恰好門上有個貓眼，張三便想瞧瞧里面景象，你們猜他瞧到了啥？”
食客們緊張道：“瞧見了啥？”
老劉頭搖頭一嘆：“啥也沒瞧著，就紅彤彤一片，仿若朱砂潤到了水里的顏色。”
“嗐！”食客們覺得無語，講這么半天啥都沒有。
“故事還沒完呢。”老劉頭喝了口啤酒，不緊不慢道，“這時候路上走來個老婆婆，張三便上前去打聽這房子里住的是何人，姓氏名誰。”
“那老婆婆看了眼宅子，說了姓氏名諱，隨即又道，可惜了，這家女主人前年上吊死了，從那時起就沒住人了。”
聽到此段，食客們覺得汗毛豎起，已然猜測那女子就是個鬼。
老劉頭冷哼一聲，故事怎可能這么簡單，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聽說吊死的人，眼睛會充血，紅彤彤的宛如朱砂一樣。”
潛臺詞是，那張三通過貓眼看屋子里邊，正是紅彤彤一片，豈不是和那吊死鬼一門之隔對望眼睛？
食客們怔了怔，無不嚇得一聲大叫：“老劉你麻痹的，這也忒滲人的了。”
“老子都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了。”
楚幼嵐年紀小，被這個鬼故事嚇得眼淚汪汪的，縮在秦飛身后：“秦大哥，我怕。”
不得不說，老劉頭這個鬼故事講得頗有水準，就連秦飛聽了都覺得心里毛毛。
他思索片刻，對楚幼嵐說道：“這個故事也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那張三是有名的無賴癟三，盯上人家姑娘肯定不懷好意。老婆婆故意這么說，是想嚇走這個地痞無賴。”
咦？楚幼嵐砸吧了一下，這樣解釋得通，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食客們也逐漸平復下來，原來如此。
老劉頭原本看著大家被嚇得不輕，志得意滿，現在被秦飛拆臺，不滿道：“秦老板，那貓眼里的朱砂紅又如何解釋呢？”
“很簡單，為防止外面的人通過貓眼窺視里面，湊巧用了張紅紙遮擋罷了。”秦飛給了一個合理的解釋，當然，并非他故意抬杠，只是為了減輕楚幼嵐的恐懼。
可老劉頭卻臉紅脖子粗的：“怎么的，聽秦老板的意思，這世間根本沒有魑魅魍魎了？”
秦飛生長在正紅旗下，說實話是真不信這些東西的，但這里是異界，玄武大陸，鬼知道有沒有。
還是敬而遠之好了。
所以秦飛沒有回答老劉頭，而是說道：“突然想起來，我早些年的時候親身經歷過的一件事情。”
嘖嘖，這是又要講鬼故事的節奏啊，食客們雖然覺得怕，但又十分想聽，紛紛豎起耳朵：“秦老板快說說。”
“早些年的時候，我在馬車行工作，跑云江縣到汜水縣這段路。”
“有天晚上，天色也如今晚，月亮生了毛，紅得像血。我送完最后一批乘客，正往回里趕，馬兒跑得飛快。”
“可在路過一片荒野時，前邊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向我揮手。”
“雖然下班了，但我覺得荒山野嶺的，大晚上捎人家一程吧，便讓那女子上了馬車。”
“我問那姑娘去哪兒，姑娘說黑風坳。”
食客們聽到這兒，紛紛驚呼：“那里是有名的亂葬崗啊！”
“完了完了，秦老板你是拉到鬼了！”
秦飛笑了笑：“當時我也有這個想法，可那時年輕，膽子大，就硬著頭皮將姑娘送到了黑風坳。”
“我說姑娘，到了，下車吧。車廂里傳來輕微動靜，可當我回頭一看，那姑娘便不見了。”
“當時我也不敢要乘車錢了，就要驅車離開，忽然一個滿臉鮮血的女子抓住了我的腿！”
“啊！”有個食客膽小，嚇得嗷了一聲。
其余食客也是抱在一團，瑟瑟發抖，大夏天的覺得涼入骨髓。
秦飛咳嗽一聲：“只聽那女子幽幽說道，師傅，下次別把馬車停溝邊，摔死我了。”
食客們一臉懵逼，半響過后，笑得捶足頓胸，涕泗橫流。
瑪德，還以為是女鬼，結果是人家掉溝里了。
楚幼嵐原本嚇得是小臉煞白，這下也變得紅撲撲的，笑得花枝招展。
小吃店一掃先前的壓抑。
老劉頭聽完這個故事，也不生氣了，佩服不已，能把鬼故事當笑話講，又學到了一手。
……
今日北門路客少，夜還未深，各家店鋪都早早打了烊，秦飛和楚幼嵐收拾了桌椅板凳，也準備休息了。
這時，一位穿著甲胄的士兵來到店里：“還能吃東西嗎？”
“小店打烊了，客人明天趕早。”秦飛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其軍服制式，該是云江縣的城門戍守。
士兵一臉苦道：“我家那小子聽人說異界小吃店小龍蝦好吃，托我買一份，可每次我交接完任務時小吃店就打烊了，今日特別早些跑來，還請秦老板行個方便。”
這些守衛為了大家而舍棄了小家，倒是值得欽佩，秦飛便答應下來：“行，那你稍等片刻。”
士兵道了聲謝，便坐在一旁等候，很快，秦飛燒了一鍋麻辣小龍蝦，又煮了一鍋田螺，打包好，一并交給了士兵。
士兵驚訝：“老板，我只點了二十小龍蝦啊。”守衛的俸祿不高，舍不得花太多錢。
“都是些剩的食材，今天不吃也會浪費，拿去吧，多陪陪家人。”秦飛笑了笑。
士兵眼睛有些紅，身體站得筆直，右手往左胸口擊了兩下，這是天龍國的軍禮，表示感謝。
……
第二天早上，楚幼嵐開門，發覺門口有兩包東西，仔細一看，一包是麻辣小龍蝦，另一包則是炒田螺。
小姑娘氣鼓鼓地對秦飛說道：“真是的，秦大哥昨晚好心好意幫他燒了菜，那人怎么就丟在了門口。”
原本的那些食材，是要用來做宵夜自己吃的，結果就這么浪費掉，楚幼嵐心痛不已。
秦飛也有些不明白，那個士兵大老遠跑一趟，錢都付了，卻把小吃丟了？
正費解間，幾名士兵押送著一輛貨運馬車飛馳：“閃開，快閃開，別擋路！”
貨車上堆著干草，干草上面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雖是驚鴻一瞥，但秦飛認了出來，正是昨晚向自己買小龍蝦的那個士兵。
有知情人嘆息道：“聽說了嗎，昨天下午有個人販子偷孩子，守衛李冰單槍匹馬前去追擊。”
“今天凌晨，李冰渾身是傷，被發現在一處山坳，懷里還抱著那個被拐的孩子。”
“聽說孩子沒事，就是李冰被人捅了三刀，沒了。”
聽著這些話，秦飛如墜冰窖，上前就揪住這個說話的人，喝問道：“你說誰沒了？李冰昨晚戌時還來我店里買吃的呢！”
這人一副看白癡的眼神：“李冰在酉時就追出了城去，好多人都看見了，直到現在才被發現在郊外，如何在戌時回城買吃的？”
最終，秦飛松開了手。
“秦大哥，難道昨晚來買吃的，是李大哥的鬼魂？”楚幼嵐將秦飛拉到邊上，一臉后怕。
“就算有，那也是英魂！”秦飛糾正道。
楚幼嵐點了點頭，這樣的一個好人，就算犧牲了，也會保衛云江縣，不會化為惡鬼害人。
的確無須害怕。
隨即，秦飛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右拳緊握，學著昨晚李冰的姿態，重重敲擊著自己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