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唐明耀沒素質,聽到價格低,就要去嘲笑別人,而是那個“一百倍”和“實際上僅有一兩塊錢的真實價格”,兩個數字之間巨大的反差萌,讓他忍不住發笑。
好在他及時忍住了,把笑聲變成了咳嗽。
只是自己也被嗆了一口。
余自強接著又說:“我這里有九二年以來所有郵票的全套,都是全新的,直接從郵局訂購的貨,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從我這里買,售價是面值的十倍。”
原來是個做生意的。
其實他們這種收集圈子,并不排斥某些做買賣的人出沒。
畢竟有時候差一張郵票就能集齊全套,抓破頭都無法在別人那里換到,卻可以輕易從這些人手里買過來。
偶爾花錢買張緊缺的郵票,很多人都不會吝嗇。
而在這些做買賣的人眼里,收藏品的價值只與錢掛鉤,只要你出的價錢足夠,沒什么是不能賣的。
唐明耀也不反感有人在聚會上賣郵票,但是聽了侯嫣的話,又看到余自強在臺上的高調,他現在心里略微有那么一點不舒服。
當然,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還不至于為了這點不舒服,就跟人懟一場,那是腦子有毛病。
“兄弟,買郵票不?”
只見余自強在臺上講完話,就雙手抱著本集郵簿踱步下臺,來到郭永奎的面前。
“謝謝,不用。”
郭永奎禮貌的拒絕。
“不對呀,我記得你之前有一套82年的藥用植物郵票,全套六張,你只集齊了五張,還差一張八分錢的貝母郵票。”余自強說著,翻開自己的集郵簿,“正好我這里就有,品相完好,賣給你怎么樣?92年以前的郵票,賣價都是面值的一百倍,八分錢的貝母,收你八塊錢就好了。”
郭永奎無奈拿出自己的集郵冊,把一張貝母郵票展示給他,說:“真的有了,謝謝。”
唐明耀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那張貝母郵票,就是自己剛剛跟郭永奎換的其中一張。
“你這張,品相不行!”余自強嫌棄的看了一眼,“這種品相,在真正的收藏家眼里,是沒有價值的。我建議你把它處理了,從我這里買張更好的。”
郭永奎快哭了。
他就是個普通集郵者,雖然也注重品相,但還不至于走火入魔,從唐明耀那換到了缺少的貝母郵票,他已經很滿意了,現在根本不想花錢再買一張,何況那個價格真的有點坑人。
然而余自強卻不放過他,徑直從郭永奎的郵冊里,摳出那張貝母,說:“你看,你這張被手摸過了,沒法收藏了。我好心,五倍價格給你回收了,現在再賣你一張全新的,只收你八塊,一加一減,你補我七塊六。”
“夠了!”
教室里響起一聲帶著怒意的嬌斥。
是侯嫣!
她從余自強下臺,就一直密切關注他,等看到這家伙肆意破壞郭永奎的郵票,然后把自己的強賣給他時,她就忍不住了,直接出聲阻止。
“喲,班長也在這。”
余自強絲毫不懼怕她,朝這邊看了一眼,回頭催促:“買不買,趕緊的!不買的話,聚會結束了我去你家找你。”
郭永奎苦著臉掏錢。
侯嫣道:“郭永奎,不準買!”
然而鍋盔充耳不聞,悶頭掏錢,還是把那張郵票買了下來。
侯嫣氣得渾身發抖,差點就要上前抓住余自強打一架了,順便再把鍋盔這個不爭氣的也打一頓。
唐明耀及時拉住了她。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學校里有些事情,永遠也無法完全避免。
不僅他自己在讀書時代經歷過,后來大學畢業在補習學校干兼職,那些貴族學校、國家重點中學、甚至小學里面,一樣有這些骯臟的事情,根本無法完全杜絕。
他甚至親身經歷過自己輔導的學生,因為不堪同學的欺辱,而吞藥自殺的。
好在最終搶救及時,才把人救了回來。
眼前這個余自強,不過是校園暴力中情節不那么嚴重的一種,他雖然看不慣,但郭永奎自己雄不起,他也就不想多管閑事。
然而現實中有些事,不是你不想沾,就能遠離的。
它往往會趕著往你身上湊。
余自強很公道的給郭永奎找補了零錢,抱著集郵冊又走到侯嫣面前:“班長你買不買郵票?聽說你讀初中還是班長,這官當得可以啊,可惜你現在管不著我了。”
“滾!”
侯嫣沒好氣的道:“你這種人,學校怎么不開除你?”
“開除什么?我買賣郵票,公平公道,誰會去告我?”余自強笑了一聲,回頭問,“郭永奎,你會去學校告我嗎?”
“不……不會。”
“這就是了。我一不偷二不搶,明碼標價,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你們誰要是不服氣,告訴我一聲,我晚上去你家拜訪拜訪。”
侯嫣把頭轉向一邊,緊繃著臉不說話,她實在是對這種潑皮無賴沒辦法。
余自強知道侯嫣的背景,也沒有逼迫太甚,而是把目光轉向她旁邊的唐明耀:“兄弟,買郵票不?九二年以前的,一百倍價格,九二年以后的只要十倍,你想要哪一張,我都可以給你弄來。”
唐明耀說:“窮,買不起。”
余自強接道:“怎么會?一頓飯錢總有吧。我這里有張貝母郵票,品相稍微有點破損,你拿回家用水洗洗,晾干了還是值得收藏的。也不收你一百倍價錢了,只收五十倍,四塊錢如何?”
唐明耀笑了。
他自己的郵票,在鍋盔那兒轉了一圈,回頭卻要自己花五十倍的價錢買回來,世上怎會有這么滑稽的事情?
“滾!”
他說。
余自強瞇起了眼睛:“兄弟你說話有點不禮貌啊,我覺得你需要賠禮道歉。”
啪!
一個亮閃閃的東西突然從唐明耀身旁飛出,砸在余自強的胸口。
是一只鑷子。
那鑷子準頭奇高,剛好戳在余自強手上那張郵票上,直接把郵票給戳破了。
是侯嫣扔出去的。
余自強臉色變得很難看:“八塊,一分不少。”
侯嫣毫無懼色昂著頭,指著他說:“出去,再不走,信不信我回去告訴我爸,說你欺負我!明天就有警察把你抓進去,你信不信!”
余自強眼中閃過一絲懼怕。
他這種人,不怕家長不怕老師,但是怕警察。
侯嫣家里有背景,雖然從來不在學校顯露,但真惹急了,她回家撒撒嬌,把他弄進派出所還是輕而易舉的。
但是由于性格原因,他這種人在眼前這種局面下,是不可能跟個小女生低頭的,不然以后就沒法混了。
他說:“弄破了我的郵票,賠錢!”
侯嫣:“不賠又怎樣?”
余自強說:“你好像是在幫這位兄弟出頭?我覺得下去之后,可以私下跟這位兄弟交流交流,你能管他一輩子嗎?”
侯嫣有些抓狂,她最恨這種無賴了,腦海里急速閃過幾個念頭,說:“賠你也可以,不過你得讓我心服口服才行。我們來場比賽吧,你贏了,我就賠錢,你若輸了,就請你立刻走人!”
“行啊,比什么。”
侯嫣道:“你不是喜歡集郵嗎?咱們都是集郵愛好者,就比集郵知識吧。我們每人從自己的集郵冊里找一張郵票,輪流向對方提問,問題僅限于和這張郵票有關的知識,如果其中一方連續三次答不上來,就算輸。怎么樣,公不公平?”
余自強沉默了片刻,心想侯嫣真不愿意賠錢,他也拿她沒什么辦法,這個主意倒是可以。
贏了,能拿到錢,掙回面子。
輸了,就借驢下坡,順勢撤退。
當下說道:“好,來比吧!”
兩人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氣味。
這時一只手伸了過來,把侯嫣擋在了后面。
是唐明耀。
侯嫣是幫他出頭的,這時他挺身而出雖然有點不明智,但卻是必須的。因為他無法心安理得龜縮在一個小女生背后,享受這種保護。
前世面對這種校園欺凌,唐明耀曾退縮過,這輩子重來一場,他不想慫。
之前面對楊元是如此,此時面對余自強,他同樣如此。
真男人就要剛正面!
“事情因我而起,這比賽還是我來吧。”
制止了侯嫣勸說的話語,唐明耀轉身面對余自強:“怎么樣,敢不敢?”
“我還怕你不敢呢!”
比賽進入準備階段,無關人等各自退開一點。
唐明耀心里琢磨,前世信息大爆炸,一個宅男閱讀的信息量,可能比這個年代的教授都多,更不用說他重生之后,一直在努力讀書了。
余自強在集郵手法方面,或許比他專業一點,但比知識量么,他還真不怵。
不過為了預防遇到知識盲點,他還是補充道:“補充一個規則,每張郵票只準提一個問題,不管對方是否答對,都必須換下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