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纏著洗好的圍巾，手中提著名為村正的武士刀，范黎來到了第六層的樓道口。
即便知道了外面有超于喪尸的存在，但生活還需要過下去，這棟樓，是范黎在末日僅有的產業。
哪怕他卡里還有省吃儉用剩下的幾萬塊錢，那是家里人留給他的財產，從小到大，就算范黎再節省，總要吃喝穿住，二十年左右的時間，家人對他“最后”的愛所剩無幾。
如果知道末日來臨，范黎就不必省吃儉用，拿著這些錢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手表、手機、一些游戲光盤，對了，再買一輛方便出行的電摩托，再不濟，也取出來去外面旅游一圈，增長一些見識。
可這世上哪里有如果，沒人清楚末日的降臨，前一天還讓無數人愛惜的錢幣，第二天便成為了廢紙一堆。
就算銀行有電力設備，范黎拿著銀行卡把錢取出，又該去哪消費？
總不能找幾個喪尸經銷商，買上一批喪尸好讓自己砍個痛快，從而召喚出下一個怪物幫手。
范黎的表情忽然有些玩味，在這混亂的世界之中，錢幣已經失去作用，就是不知道，幸存的人們依靠什么互相交易，黃金？珠寶？女人？還是像自己這般，只是單純的依靠搶奪？
有了探索的經驗，范黎早已不像最初那般戰戰兢兢，他已經熟悉踹門，砍殺的整個流程。
有些遺憾，六層兩間房子全部都是鐵質防盜門，在缺少開鎖工具的情況下，范黎根本無法獨自開門。
召喚艾莉倒是可以，不過周圍沒有食物，再加上艾莉的行為有些詭異，范黎還是決定先嘗試一下。
601
“咚咚……”
范黎用了最簡單的辦法，那便是敲門！
“咚咚……”
連續敲了兩聲，屋里沒有傳來聲音，范黎微微皺眉，自語道：“不會這么倒霉吧，屋里又沒人？”
沒有動靜，范黎轉過身朝著602走去，可剛邁出一步，就聽到身后屋中傳來一陣焦急的踩踏聲，緊接著門鎖打開，范黎回過頭，只見一道蓬頭垢面的身影朝著自己就撲了過來！
范黎神情一緊，已經做好揮砍的準備，可武士刀舉起，卻沒有落下，因為他發現，這不是喪尸，而是一個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的女性。
對方身上沾滿了污穢的東西，渾身散發著尿液的腥臭味，以及某些刺鼻的惡臭。
女人一把扣住范黎的胳膊，緊接著抬起頭，眼神欣喜且忘我，張口說道：“老公你回來了啊？你……怎么才回來啊？欣兒的學校就幾分鐘的距離，你怎么去了這么久……”
范黎試圖推開對方，但女人的一席話，卻讓他沒有做出過激的動作，只是眉頭緊鎖了幾分。
“我飯都做好了，一直等你，你們一直都不回來！”
“對了！”
女人的神色忽然變得緊張起來，眼神也躲躲閃閃，雙手扣在范黎的手臂上，向外探出腦袋，像是在忌憚什么一般，來回張望，然后說道：“電視里說外面有壞人，你和欣欣沒有出什么事情吧？我給你們打電話也打不通，外面人好像都瘋了，見人就咬，你讓我在家做好飯等你們，我就等啊等，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回來啊？”
“對了……你們肯定餓了，吃飯……先吃飯！”
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把范黎朝著屋中拉了進去。
范黎的神情有些復雜，任由女人拽進了家中，不過手中刀卻沒有放下，而是懸于褲腿旁，做著一些防御的動作。
范黎沒有忘記自己的處境，謹慎行事，這是對于生命最起碼得尊重！
客廳中的沙發后面，擺著一張全家福，女人笑容甜美，男人憨厚老實，而在他們的懷中，則是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梳著一對馬尾辮，被雙親摟在懷中，露出靈動的笑容。
這個家庭或許并不富裕，但也算得上幸福美滿，范黎曾在樓下見過一家三口幾面，不過只是點頭示意，沒有說過話，依稀記得，那時候的女主人可不是現在這幅模樣。
女人拉扯的將范黎帶到了餐桌邊，桌子上有半只雞，零星幾塊豬蹄，一盤炒雞蛋，還有一盤土豆絲，都是最基本的家常菜。
菜上面還被女人放了一個網罩，顯然是為了隔絕昆蟲與灰塵落入其中。
每個人的家中，都有屬于自己的家宴，或許賣相不好，味道不佳，但卻無法代替，因為這是屬于家的味道。
范黎沒有來過對方家做客，不清楚之前的味道，但是現在他卻能聞出來，這些菜肴經過了數天的存放，早已腐壞、發酵，伴隨著女人身上的臊臭味，哪怕范黎帶著圍脖，也覺得有些反胃，差一點就要嘔吐出來。
女人卻對這些視而不見，只見她坐在了椅子上，拿著筷子先往小碗里放了一塊豬蹄，再往旁邊的碗里放了一個雞翅，這才揀起腐壞的雞蛋放進自己嘴里面。
變質的雞蛋早已變成了黑色，味道更是有些腥酸，但女人卻像根本感受不出一樣，依舊吃的津津有味。
她一邊吃，臉上一邊露出些許笑容，對著范黎說道：“老公，你怎么不吃啊？你下午還要上班，多吃點才有力氣，你是不是生我氣啊？氣我沒有出去找你們？”
“我跟你說，外面的人都瘋了，我好怕的，我給你們打電話，你們不接，我也不敢出去……我就在家等你們……”
“我不停地打，你們就是不接，嗚嗚……我也好擔心你們的，你們怎么……現在才回來……嗚嗚……欣欣呢？欣欣是不是生媽媽的氣，媽媽是個膽小鬼，媽媽不敢出去找你們……可我真的擔心你們……”
女人原本說的平靜，可越說語氣越是急促，再說下去，忽然哽咽哭了起來，聲音沙啞，顯然這段時間，她沒少獨自悲泣。
范黎站在餐桌一旁，就這般望著女人，毫無疑問，對方已經瘋了。
這是范黎在末日近距離接觸的第一個人，可卻是一個瘋子，她是被末世逼瘋的。
不要懷疑精神病距離正常人的距離。
正常人難以理解，一個人為什么會脫光衣服在街中游蕩，為什么會蓬頭垢面撿食垃圾，又為什么突然發瘋傷害它人！
正常人無法理解，那是因為那些精神患者早已將自己囚禁在了精神的監牢之中。
而這件屋子，便是女人的囚牢。
一方面她擔憂丈夫與孩子的安全，另一方面又懼怕游蕩在街外面的喪尸，憂慮，恐懼，自責，把她活生生逼迫成了現在這種樣子。
范黎不可能帶她走，一個人在末日尚且艱難，更何況身旁再帶上這樣一個瘋女人？
環顧四周，范黎看到了廚房中打開的柜門，其中還有不少散落的方便面以及倒在一旁的大米白面。
在范黎探索過的房屋中，女人家中的儲備糧，稱得上一句殷實！
不過，范黎還是轉過身去，他不會帶走女人，以及這家中的絲毫物品。
他不是外面那些嗜血殘暴的喪尸，也不是憐愛世人的救贖者，范黎只是求生者，一個處于末日中……卑微的求生者。
自己無法照顧對方，同樣也做不到剝奪女人最后生的希望，無關憐憫與道義，只是范黎沒有忘記，自己身為人的事實。
“欣欣也不吃，是不是不好吃啊，你現在長身體不能挑食。”
“老公，眼看天快冷了，明天和我去超市買點被子吧，換季還能便宜點。”
女人自顧自的說著話，她不斷給身旁的空碗中夾著菜，口中則是一些家庭的瑣事。
她的眼中似乎根本沒有范黎這個外來者，依舊沉浸在過去安穩幸福的生活之中。
“啪！”
范黎給不了女人任何幫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帶上門，帶上這扇，隔絕對方所有恐懼的心靈囚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