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有誘惑力,但這事對海事局比較重大,容我考慮幾日可否?”
張子文多了個心眼沒說死,當務之急是拖延時間。
說是說幾日,但是這類事務,以大宋的糾結尿性,一談談個兩月也正常。
如果海軍作戰任務成功,或者真出錫礦,那當然就不用賣。
但是若真的是什么天降大任前苦其心志,那也真的不能頭鐵,還是要保證不破產為原則,再謀求其他生存之道。
實在不行,真能賺一大筆也不全算壞事,那就意味著又有資金,可以集中投入焦炭、農牧等研發。
慕容先生神色古怪的注視著張子文,原本想說“這種條件還要考慮”,但考慮到這小王八蛋是官員,于是只得緩和道:“這類事務考慮一下也是正常的。不過大人只需要核算成本,您那么聰明,想來有三日應該差不多了吧?”
張子文道,“那有如此快的說法。這只是海事局諸多事務的一環,其他事務也有很多,我至少需要九日。”
慕容先生做出為難的樣子,“不能這么久,我銀號利益者眾多,他們沒這么多耐心。”
張子文漫不經心的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南慕容還真名不虛傳,你們決策這種級別的事務總是這么高效?還是說你們只是傳話筒,這事早就被別人決策好了?”
慕容先生臉頰微微抽搐。
也的確,越大的商號,又涉及低效的官僚系統,這樣一筆生意常規來說兩月有結果都是快了。
并且這只是朱勔的想法,慕容先生本身持有和李曉蘭類似的想法,這些礦井雖然有點意義,但不值得如此高的溢價。
最終慕容掌柜點頭道:“那好,就以九日為限。咱們不妨進行時間對賭。以九日為期,兩倍成本價格為錨,提前一日,收購總價提升三個點。推后一日,則降低三個點?”
“這是玩文字游戲。”張子文道,“退后一日只能降低兩個點。”
慕容先生當即顯得很不高興,“難道大人的意思就是想拖延?”
張子文道,“本官先不說你就是想提前。僅說一點,若減少的點數一樣則不叫對賭,叫非對稱賭。因為減少了百分五十后,需要漲百分之百才能還原,慕容掌柜會算這賬嗎?”
老許和慕容面面相視。
慕容掌柜不禁苦笑,“總歸是經營銀號的,小張公子明白人啊。”
就此結束了這個會面,張子文和許志先一起離開了。都是喜歡占便宜的人,走的時候,許志先和張子文竟是都打包了一些帶走。
人消失后不久。
朱勔進入了包間,其實他就在隔壁,聽了談判過程。
慕容先生比較疑惑的看著朱勔道,“將軍怎么看,這筆交易最終能成嗎?”
朱勔皺著眉頭思考許久道,“原則上,這是我朱家最后一次緩和,最后一次示好,他應該知道。另外從商業規則上講,這等于雪中送錢給他了,完完全全是一筆好買賣。沒有不成的道理。”
慕容捻著胡須道:“那將軍為何愁眉不展?”
朱勔坐下來道,“之前我派人進京了解張子文,有快馬送消息來。他這人是很奇怪,手段非常陰毒的人。從不可一世紅極一時的張懷素事件看,張子文這條毒蛇,往往都在你以為能談的情況下出手。于是因他這人,此番我總有不好的預感,像是有什么地方要出問題。”
“如果他今日強勢抽你一耳光,強逼你以三倍溢價買他礦井,那就說明他認栽了。但是現在,我覺得這雜種在有意拖時間,恐有后手。”
朱勔總結道,“怎么應對等我想想,總之三日后你要再次催促他,推翻這次談判共識,逼他當場決策,否則你就取消交易,然后再看他的反應。”
“公子英明。”
走在路上,徐寧擔心的道:“大人真要把咱們的心血賣了?”
張子文看著遠方微微搖頭,“不一定,兩手準備而已。其實如果真有選擇,咱們沒站穩腳跟,我也不愿意和這些人打仗。這樣的開局并不好,預示往后是一條血腥之路,其實遇事時候忍一忍是可以的。只是考慮到……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可選擇的也就少了。”
“大人老提及時間不多了,指的是什么?”徐寧比較疑惑。
“北方不到二十年肯定要出大問題,但這其實也都不算重點!”
張子道:“而江南不出五年,因錢政和缺銅問題引發的總總不利因素,累積下來的種種矛盾,爆發起來會更快。”
“可是這關咱們海軍什么事?”徐寧道。
張子文嘿嘿笑道,“建軍邏輯決定使命和責任范圍,有天你會懂的,和星辰大海有關的事都和咱們有關。”
徐寧不明覺厲……
清早時候還是很冷。
理慧子穿著單衣走在風中,她有許多野外生存技能,能找到一些冬眠小動物,給張子文開小灶提供一些肉食。
一雙比較兇惡的眼睛盯住了理慧子,仍舊是酒鬼婆娘偷偷跟著,她老對這個日本人不放心。
證據就是:理慧子每次都能拍馬屁,找到一些肉食提供給老爺,正在無限降低自己這個工頭的重要性。
跟了一會兒,接近領地邊緣時,忽然見一伙陌生面孔的大漢走來。奇怪的是,昆山縣趙班頭也和他們在一起。
“小妞,跟咱們走一趟!”
哪怕理慧子很拘謹,一見到陌生人就想跑,卻還是跑不過他們,當即被追上并按倒在了雪地中。
理慧子猛烈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我有人權了,我是宋人!”
“閉嘴!你這日本女子其心可誅!涉嫌非法移民,非法潛伏陳員外領地,非法盜獵等多項罪名!”
那幾個大漢為避免引發問題,抽短棍在理慧子腰部捅了兩下,理慧子當即一口血噴了出來。
就此,躲在近處觀看的酒鬼婆娘嚇得心幾乎跳出來,猛的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巴。
但鑒于她自來管不住嘴巴又嗓門大,還是發出了些聲響暴露了。
那幾個大漢當即跑過來雪包后面,不懷好意的看著婆娘。
“這不公平,放開那個小妞,她是咱們海軍的人!”
既然躲不了,酒鬼婆娘潑婦的造型叉腰大叫。
其中一個大漢反手一耳光,把婆娘打閉嘴了。
帶頭的那個遲疑了頃刻,這婆娘畢竟是海軍的佃戶,大宋子民,又有趙班頭在場,看似也不能過激。
于是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塊銀子遞過去。
起碼價值三貫,這么大一筆錢簡直讓婆娘眼睛泛藍,險些流口水。
“你沒見過我們,當做我們沒來過,這錢就是你的了。拿了錢不閉嘴,你知道后果的?”
不由分說,那頭領把錢塞在酒鬼婆娘手里,綁著理慧子快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