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先此番的做事邏輯既然喊著公正,這就決定了路線,毫無退后的余地,便又道:“老陳你這都要考慮,像是忽視了本縣判決?那我可真要開始查封你陳家的產業了。就在剛剛本縣還威脅要查封海軍礦井,怎么他海事局的資產封得,你陳家的就封不得?”
陳主簿心理暗恨,表面故意皺眉道,“可這不公平,張子文面臨賠償是因為他們亂惹事,把蘇州將軍給險些弄至殘廢。但理慧子有錯在先,多次在我陳家盜獵,逼得急了家丁處事失當情有可原,若實在無法平氣……這鍋我陳家不背,誰弄傷的理慧子你們找誰去。”
“我陳家可以配合縣尊,把做事失當、動用私刑的家丁開除并交給縣衙,這樣公正了嗎?”陳主簿最后總結道,“另外就是理慧子乃是異國賤人,賠償金額如何能和朱將軍一樣?”
“你……”許志先險些被氣死。
“喔,原來是臨時工干的,開除臨時工的確是好辦法,可以通用一千年。”張子文道。
“承讓。”陳主簿眼帶不屑的拱手。
“然而。”
張子文話鋒一轉,“既然你進入了這樣的模式,那我也就不要臉了。陳大人的兒子總歸不是臨時工了吧?”
陳主簿遲疑少頃道:“小張大人的意思是什么,下官不明白?”
張子文道:“你兒子放養惡犬,涉嫌危害公眾安全,關于這事的刑責昆山縣知否公訴我不管。但他嚇到我了,證人是許志先,又根據你陳主簿的理論,賠償金額多少,主要依據是否尊貴對吧?那我這個皇帝欽點的龍圖閣制侍,大宋樞密使張康國的嫡子,被你那四流子弟都不算的傻兒嚇到,我要求一千貫精神賠償,陳主簿覺得多嗎?”
陳主簿倒也沒有滿地打滾,只是鐵青著臉不言不語。
張子文再道:“或者就是,你要推翻賠償金額根據身份貴賤的算法,那么實際上理慧子傷的比朱勔重,受到的委屈也更重。現在,我要求把她的賠償定為一千六百貫。”
言罷看向許志先抱拳道:“這是我的要求,請許大人裁決。”
陳主簿有些好笑的樣子,“大人這臉……變的真快,就像猴子的那啥一樣。之前八百貫,轉眼就變成一千六了?”
張子文淡淡的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是自來規矩。若陳大人不知道這規矩,這官就白做了。八百貫是第一次開價,但你毫無認錯態度,扯什么臨時工干的?導致我很不高興,簡單點說如果這輪談不攏,進入下一輪那就是另外一個價了。”
最后,張子文再道:“為了證明不是訛人,關于你兒子嚇到我的民事賠償,以及理慧子的傷害賠償,都定為一千六百貫,但你可以選擇其中之一賠償,則另外一項我放棄追究權利。”
要是可以的話……許志先最想把張子文關號子里去,過完年又放出來,否則有他在外面蹦跶,這個年沒法安靜的過。
“也不知道陳主簿會不會答應?”
許志先這么想著感覺不太好,試探性的看著陳主簿,卻是沒威脅要強制執行了。
最終也不知道陳主簿怎么想的,平靜的想了想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千六百貫的票子放下,離開的時候冷冷道:“記住今日,你們權貴勾結,官官相護,訛了陳家一千多貫。”
臥槽你嚇唬誰呢,狠話誰沒聽過些。
張子文想著拿起票子看看,乃是姑蘇銀號的信譽票據,便收下了。
至于許志先再次心口疼!
他自來不敢惹陳家除了膽子小外,自然也和陳主簿的勢力、為人性格有關。所以真的很擔心陳主簿的狠話,處于患得患失中。
這樣的結局讓石榴姐很意外,但已經不方便多說什么,接過張子文遞來的賠償時,有點想多和張子文說幾句。不過許志先提前把她請走了。
張子文拍拍老許的肩膀道:其實說穿了這個世界的事沒什么好怕的,你越怕它越來找你。”
“你拉倒吧。”
許志先仍舊心口疼,“說的輕松,我爹是個山區里的私塾先生,你以為和你爹一樣?”
張子文歪著腦殼想了想道:“膽小的人,看什么事都是膽小的角度。你以為我身為宰相兒子沒被人威脅過要死全家?很不幸你錯了,我還真被一群捕鳥蜘蛛這么威脅了,慫當然是不可能慫的,考慮到他們活著我就睡不著,于是我當然就先動手把他們干了。”
“你也叫安慰?”許志先的臉又黑了下來,尋思他這分明是誘導本官干壞事。
“好吧,讓你練膽子也白搭,總之你心中有數就行:你我是難兄難弟,我絕對挺你。你是大宋皇帝的特派員、昆山主政,誰敢動你就一定是叛亂,任何時候皇家海軍時刻準備著,你敢出求救文書,我就敢登陸平亂!相信我,我平亂很有經驗的。”張子文顯得很熱血的道。
許志先更加藥丸的樣子道,“你拉倒吧,你就念念不忘的咬死說陳家刺探海軍機密,要一鍋端了陳家。你這小子壞得狠,我信你個鬼啊……我是怎么的也不會被你當槍使的。皇帝把我放這個地方,不就為防止你這種流氓惹事嗎?”
既然老許不怎么蠢,就導致張子文也有些尷尬,內心里那豪言壯語既是義氣,但也真有點小心思。
張子文便又道:“好吧我的確有些小心思,但也的確會挺你。這事你知道的對吧?”
許志先注視了他少頃點頭,“這我倒是信,總體上你這人良心是有的,你也的確解決了昆山大問題。有的人把你妖魔化,說你吃空餉喪心病狂,但這個冬天我從頭到尾見證,你用海軍的軍糧養著我昆山子民,還讓他們中的一些人有了工作。”
張子文微微點頭后,要走了。
許志先又叫住,“為難的是現在仍舊沒有說法,我昆山被扣的差人到底能不能出來?我去了幾次,起初他們還見我,但到了現在,刑事口的人也都不見我了。”
張子文攤手道:“只有等。我的工頭也被扣著呢,擺明了他們就想為難人。你在蘇州體系內都見不到刑事口的人,你以為我能見到?”
“這可怎么辦?”許志先很為難。
“只有等,等他們坐不住來找我談銀礦的事。”
留下這句后張子文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