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
深夜時候被叫醒,徐寧急急忙忙的湊過來道:“水面上出現三艘戰船,是從內河方面過來的,黑夜看太不清,不過大概率是江軍。不知他們要干什么?”
“不好。”
張子文覺得藥丸,一下跳了起來。
一定是何執中整出來的幺蛾子,他調遣江軍過來,應該是想封鎖長江出海口,擺明了是打算:就算劉光世繳獲了銀號船隊,也要被江軍找理由扣下。
徐寧道:“昆山段內河的管轄權默認是咱們的,要把他們攔下來嗎?”
“攔是不可能攔了!”
張子文皺著眉頭走來走去。他們一定有東南局何執中的手諭,當然是可以調軍的,甚至只要打得過,他們把海事局端了也是有理由的。
“距離有多遠?”張子文又問。
徐寧道:“黑夜無法快速行船,加之他們像是有意不想驚動咱們,所以更慢,估計半顆鐘左右過來吧?”
張子文快速走到桌邊提筆書寫公文,邊寫邊道:“立即召集海軍預備役,亮船燈,豎軍旗。把全部小漁船開出去,橫在河面進行攔截。”
“目的何在?”徐寧問道。
張子文道:“攔是不可能攔住的,他們一定有何執中的手諭。你親自主持攔截,戰術目的是讓他們出示東南局的批準文書,你登船親眼查看文件。”
接著道:“與此同時,讓四九帶兩個經驗豐富又靠得住的漁民,駕駛小漁船,利用時間差最快出外海。希望運氣好,他們能提前遇上出征歸來的劉光世。若劉光世部真繳獲了銀號的船在手,就要想辦法逃離迂回,一定不能和江軍正面相遇。”
徐寧想想道:“要不還是末將出海等候劉光世報信吧?”
張子文搖頭:“不,所謂預備役只是我的概念,不是他們的。你有軍職在身,攔截江軍查驗文書必須有你在,否則很容易出事。”
“也好。”
徐寧快速去安排了。
海軍官署再次安靜了下來,張子文坐在書桌上沉默,沒誰是神,現在只有等著聽天由命。
運氣的確不會永遠好,只希望在海軍完全原始積累起步前,運氣沒用光!
隔壁傳來酒婦的鼾聲如雷,少傾后李惠子進來了,默默守候在身邊,時而偷看一眼張子文。
她總是不愛說話,不過只要張子文起來,她都會乖乖的跑來候著。
敬業是不可能敬業到這地步的,所以她是喜歡待在張子文身邊。
“對了。”
深夜的現在急也沒用,張子文便岔開問道,“當初我娘給準備了兩年量的鹽菜,到現在只半年就吃光了,也不知道原因何在?”
李惠子無比尷尬,低著頭不說話。
基于腦回路清奇,張子文又發現:這時候隔壁酒婦不打鼾了,也沒有翻身的動靜。
就此明白過來:原來是這兩蠢貨擼我的羊毛?
但也沒發飆把他們捉來抽,因為李惠子會混不下去……
次日下午。
一個水軍小兵急急忙忙走入驛館匯報何執中,“相公,出事了。聽姑蘇銀號的人說,他們又有一艘東瀛來的船被海軍扣了。”
“果然如此!”
何執中色變,起身走來走去的踱步:“那是否被江軍搶回來了?”
小兵為難的搖頭道,“沒有。不是江軍無能,而是他們太狡猾,派人攔截我水軍船只查驗文書的同時,小張大人的心腹駕小船入海報信。簡直鬼使神差,他們運氣實在好,還真在昨夜遇到劉光世的船隊歸來,欲要進入內河。他們以及船燈閃爍傳達了信號后,劉光世比鬼還尖,于黎明前立即把船隊調頭向外海逃亡。”
“鑒于內河內河船只和海船不同,水軍船只是單桅桿,而海軍的是三桅,如此導致我水軍眼看都接近劉光世部,從他們調頭后,差距雖然近,卻就是追不上。”
小兵一副相當可惜又無奈的表情。他親自參與了整個攔截過程,親眼看著海軍調頭、雙方最近的時候,距離最多不過十五丈。
但差一點就是差一點,錯身而過,一但他們完成轉向,很難追上了。
當時水軍主將考慮到是何執中相公下達的死命令,于是不敢返航,只派了小船回來報信。
小兵接著道:“上述是截止卑職離開水軍船隊前的形式,將主讓卑職回來通報相公,至于江軍則繼續咬住劉光世部深入追擊。”
何執中鐵青著臉,這尼瑪像是海軍已經反了。
可惜……這些事是潛規則較量,真要捅來明面上,吃相難看的是姑蘇銀號。
在張子文他爹是張康國的情況下,指不定“造反”的是誰呢。這原本就沒什么公平可以講的,從來都是成王敗寇。
又走來走去的少傾,何執中已經沒有更多的說辭,只是一個勁的道:“好你個張子文,好你個張子文……”
隨即,何執中又停下腳步冷笑道:“倒是要看看,他這份頭鐵能保持多久?本部把話放這里,哪怕他這次跑了,但這次交鋒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本部要讓他張子文知道,破壞規矩破壞大局,和我何執中硬來,是他今生最大的錯誤!”
“那批銀礦他扣下了又怎么樣,他又不能自用。這批東西誰碰誰死,就讓他拿在手里,看他是不是能當做飯吃。本部要他窮死,立即召見劉逵,本部要礦石價格繼續滑落,要他揭不開鍋!”
何執中肺都氣炸了的樣子。
諸葛元芳提醒:“相公,最先要考慮的恐怕是蘇州的安定問題。他小張公子第二次動了人家大利益,恐怕蘇州駐泊司的動向才是關鍵?”
這也算提醒了何執中,否則老何氣糊涂了暫時沒想到。
這還真是最擔心的大問題,不論如何可以讓張子文窮死,那是他自己作死。但若發生摩擦,起了軍隊間的沖突,整個性質就變了。
“立即傳達東南房崇寧四年一號令:特殊時期,進入兵馬宵禁狀態。除江軍部外,兩浙路任何皇家軍系超十人以上調動的,不論執行任何常務都沒有例外,需要本部親自批準,違反規則,于這時期輕易離開營區的以謀反論!”
何執中一邊口述,一邊速寫兩浙路兵馬戒嚴令,其后交給屬下,快馬加急傳達各軍……
“mlgb,這真不讓人活了,他何執中竟敢動用國家軍政大權,為黑惡勢力背書!”
海事局官署內,張子文鐵青著臉,看著剛接到的東南局崇寧四年一號文件。是真的嘴巴氣歪了,難免就很不冷靜的爆了粗口。
很無奈兵事自來無小事,何執中真有這權利。這意味著,何執中的這個命令被大宋樞密使否決之前,那是動都不能動了。
“宰和執”有嚴格區分。一種是決策權一種是執行權,也就是軍政權和軍令權的區別。
原則上,何執中沒權利吩咐軍隊做事。譬如他調遣江軍進場添堵肯定是違規的。他們執行的是潛規則,何執中對江軍只是“建議”。
當然了既然是潛規則,盡管只是建議,江軍主將只要腦子沒壞,就會行動。
大宋真正的軍令權一定在地區主政官員手里,如果是知州帶有“軍州事”頭銜,在行政區內就能直接下令調動軍隊。如果沒軍事頭銜,就要像當時的開封府老林那樣,上傳平亂文書請求樞府批準,一但獲得通過,知州就正式成為地區軍事一把手。
不過,何執中卻可以禁止東南軍隊做什么。他的話不是軍令,卻等于軍法。
法不禁止皆可為,所以海軍不需要誰同意,就能在轄區內打擊朱勔船隊。
但現在新的軍法說:沒他何執中批準,超過十人離開營區就算犯法。
有道是后法不糾前事。
劉光世出海前沒這規矩,就不受此條節制。于是理論上劉光世只要不回營交任務就一直處于“將在外不受命”狀態,可以持續出勤而不受何執中的新法管制。
但這次致命的在于,劉光世不回來交任務,海事局就沒有船去走南京礦石交易的生命線!
“這次連李曉蘭也一起被我坑了……”
張子文繼續鐵青著臉走來走去。
“少爺,咱們這次怕是栽了……”
就連四九也明白了這次的道理,“李曉蘭的礦井和少爺組成同盟,最近幾日拒絕送礦石給蘇州,已經惹毛了知州大人,而現在礦石壓在手里運不出去。劉逵惱火之下再度配合何執中,揚言永遠不收咱們的礦石,就此真的沒錢開鍋了。”
“是的,真玩脫了。”
張子文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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