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包間后,還有有蘇州城幾個專門喜歡噴張子文的秀才,有兩個蘇州臺柱子級的歌姬,畫家,等等等一堆人在場。
另外就是為了接待貴客,這個包間的布置一改南朝漢家風格,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偏向于游牧又被漢化過的布置。
時間到達,很詭異的是姑蘇銀號的慕容蕭華也來了,李曉蘭也來了。
事實上這次主家是遼國皇族豪商蕭靜媛媛,蕭族的人。
蕭靜媛媛做東邀請的客人是:李曉蘭和慕容蕭華。
蕭靜媛媛是個典型的混血,混血的人通常有個特點是漂亮并且身材很棒,身形很高,草原兒女的氣息非常濃烈。
看她發色和鼻梁,肯定不是和漢人混血的,而像是有點俄羅斯哪類族群的混血。
漢語倒是說很流利,幾乎和李惠子不相上下。
那么她是東道主,其他的“名人”是她的朋友。于是蕭靜媛媛聽取了謀士提醒后,以這里的習俗,開始對李曉蘭介紹“朋友們”。
“這位是本小姐的漢家朋友,出了名的敢言敢說,著名時政評論家,不畏權貴之典范。”蕭靜媛媛指著一個蘇州名秀才道。
李曉蘭神色古怪了起來,這貨不是昨日被姐請府里去寫春聯的那個嗎?價格約莫在三十文錢一個字。他所謂的實證評論家是跟風罵大魔王蹭來的。
想這么想,李曉蘭卻也微笑拱手:“失敬失敬。”
這個叫林正的秀才受寵若驚,急忙對李曉蘭還禮。這就顯得有點過頭了,在場的兩位大秘同時皺眉,并私下交頭接耳道:“這就是你給我的名單?質量不行啊,根本沒有那種腦子有病的文青氣場,你到底吃了多少回扣?”
李曉蘭的秘書一副死了爹的表情低聲道,“我容易么我……另外幾個好用的,去江寧府參加別人的飯局了。一時半會的回不來。”
蕭靜媛媛也沒那么多心思,繼續介紹其他人。
最后到張子文時,蕭靜媛媛重點介紹,“這位是我在南朝的朋友,你們應該聽過的,他算個大名人,綽號大妖怪……”
秘書急忙湊近耳語提醒,然后她又尷尬改口道:“是大魔王,乃是著名小說家,流行前線大東京城名媛,還是官員出身哦,掌管過一只聽說很不錯的軍隊,打過不少迷你級的勝仗。”
慕容蕭華以及李曉蘭神色相當古怪的樣子,遲疑了一下,應景抱拳道:“失敬失敬,如雷貫耳,仰慕大魔王很久啦。”
張子文覺得有點索然無味了,真沒沒有心思應付這些蠢豬,便也不理她們,自顧坐著喝茶。
“清高擺給誰看,你都過氣了,占著家族余蔭而暫時保留官位,這么不禮貌臉色擺給誰看?”
那個叫林正的秀才頓時看著張子文挑釁了。
場面靜止了下來,紛紛注視著張子文和林正。
事實上這類場合里,觀看這些文青杠精相互吵架也是看點之一,所以也就沒人制止,紛紛坐下來等著。
張子文有點臉黑,不過遲疑了一下卻道:“原本我想罵你的。”
“哈哈哈……”林秀才笑道,“我好怕啊,這不等著您這位大作家罵人嗎。”
“然而級別不夠的那個,我一般都很少罵。你以為我和你時間一樣多?”張子文道。
是倒是的,蕭靜媛媛并不知道張子文的很多事,事前只臨時記下了謀士提醒的“張子文因頂風作案,評擊南朝門下侍郎蔡京政策而涼涼”。
蕭靜媛媛對這些談不上太感冒,不過還是比較有好奇心理的,多看了張子文幾眼,尋思難為他了,堂堂南朝官員要為了這五百貫出場費“淪落風塵”。
要不是謀士提醒說這里不能動手動腳,否則影響檔次和品味,蕭靜媛媛都有點想伸手捏捏這個俊俏小生的臉呢。
大秘們的職責之一是要于這種場合里、在即將冷場時制造話題,甚至要引發沖突。
蕭靜媛媛的那個漢人秘書叫牛在生,也是一副文人姿態,捻著胡須笑道:“聞說當今南朝境內最火的話本出自小張先生之手,在下于燕京也略有耳聞,小張先生緣何想到以動物世界作為切入的?”
這三兩句如何能說清楚,于是張子文擺手道:“反正就是忽然這么想了,說不清。”
慕容蕭華眼里閃過一絲鄙夷,像是有深意的看向了那個林秀才。
林秀才就介入冷笑,“就他那也叫故事?也不知道怎么火起來的,總歸世人愚昧好糊弄。”
蕭靜媛媛對張子文有點好印象,便反問林秀才,“它怎么就不叫故事了呢,在我聽來是蠻有意思,只是燕京地區更新實在太慢。且那邊的人不尊重原作,皆因有利可圖不想等更新,便有許多人胡亂銜接后面的故事,致使出現了幾十個版本,質量參差不齊。”
林秀才不是語塞,而是這乃是美女金主的說辭,不太好意思反駁。便又有些要冷場的樣子。
兩個大秘再次皺眉,相視了一眼尋思,把這家伙拉黑。如果是找人來對蕭大小姐說奉承話,用得著這么多錢啊?十分之一的價格就能說的比他有意思了。
就此,牛在生很不滿意的給林秀才使了個眼色。
林秀才這才反應過來,急中生智的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文學有其自身規律,他小張公子連基本的邏輯都沒有,如何不是糊弄人?”
“譬如說呢?”蕭靜媛媛好奇的看著他。
林秀才遲疑著道:“眾所周知,個體所能擁有的力量,一定程度完全依靠自身體量,牛的力量比馬大,馬的力量比驢大,驢的比狗大。一環又一環的很分明,但咱們局座為什么被批小白文呢,因為他說一只老鼠擁有三百駿馬的力量,有些更夸張到了三千駿馬力量。還有,一頭海里的大黑魚擁有四十萬駿馬的力量。殊不知,水里是另外一套規則,駿馬的力量根本沒用。”
這就是林秀才的解釋。導致了李曉蘭皺著眉頭不愛聽。
蕭靜媛媛看向一個勁大吃的張子文道:“先生做何解釋?”
“這就是傻子,和杠精是解不清楚的。”張子文繼續忙著吃菜。
如此一來,林秀才臉都氣綠了!
蕭靜媛媛想不到張子文是那么粗暴的人,有點驚奇。加之她的性格上也偏愛這種,噗嗤一聲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慕容蕭華道:“小張公子真是……學識不夠粗暴來湊。這明顯就不合理,占著自身的尊貴,仗勢欺人說的就是你。”
張子文基本算吃飽了,不那么講究的用袖子一抹嘴巴道:“我就懶得講你這老傻子雙重標準了。只問一句,本少真要仗勢欺人的話,你和這林秀才不早就被嘴打歪扔出去了?所以說你們兩個不是‘挾弱自重碰瓷紈绔’是什么?”
“說的好,要的就是這種觀點。”
被噴的對象既然是大小姐的貴客慕容,兩大秘不方便公開喊出來,卻在心里評價:一分錢一分貨,有時聽局座嬉笑怒罵還是很有意思的。
林秀才一想局座說的也有道理,是真有些被嚇到,收斂了些。其實拋開他那極其不合理又讓人嫉妒的小白文不說,局座也算是脾氣好了。至少對弱者算是偏好的,傳言中的其他權貴,不都是一言不合就被他直接抽耳光的?
這么想著,林秀才不在說什么。
如此再次導致兩大秘嗤之以鼻尋思:拉黑拉黑,請這噴子就是因為他敢評擊,能制造話題,結果這孫子銀樣蠟槍頭,拿了出場費來這里騙吃騙喝裝好人?他一個拿錢說話的人有資格裝好人啊?這場合裝好人的只能是付錢的大小姐,他連這都不知道,靠!
兩秘書紛紛在心里不停的大罵!
慕容蕭華冷笑道,“你張子文還真是……涼都涼了,你還算不算個官都不好說,淪落到要靠著以往噱頭參加飯局度日,說你不是賣藝的誰信?估摸著你敗家敗習慣了,你父親家財不多,已經養不起你了對吧?就這樣你還嘚瑟?”
頓了頓又道,“林秀才哪里說錯了?馬的力量比老鼠大是小娃娃都知道的常識,你卻說一只老鼠有三千馬力,那你把馬自身、置于何地?”
導致蕭靜媛媛也有些臉黑,作為一個經常騎馬的草原人,她也不希望一頭老鼠有三千馬力,便好奇的看著張子文。
張子文道:“你不就想聽我以理服人嗎?事實上你既然會這么問,又豈是能說服的?我偏不說道理,你懂個錘子。”
慕容蕭華也不著急,微笑道,“如此就好,看你淪落到道理都不會講,只能像個紈绔一樣的橫沖直撞,老夫也就放心啦。”
張子文道:“當然是這樣,聽我講道理要花錢的,把你教聰明了你還以為是你天生的呢,就這樣吧。”
是倒是這就是張子文當下的風格。
但李曉蘭還真的為局座有點難過。在她的認知中,張子文這真是涼了。
蔡京現在鋒芒畢露,風頭太強。一反常態的過度處罰張子文,而張康國作為樞密使卻沒有立即對等回應、譬如沒聽樞密院把蔡京系的朱勔召回涼拌,就代表這個節骨眼上張康國慫了。
這樣的后遺癥是,張康國心中會有陰影,且面積持續擴大,說話也越來越沒人聽。
而人善被人欺,蔡京也會進入驕傲狀態,做事會越來越少考慮張康國的因素。
發展到一定時候張康國就算在職,也就只是個圖章。因為人都是會見風使舵,那個時候包括樞密院的官員做事,都不會再管張康國的意見,而會看蔡京點頭還是不點頭。
想著這些,李曉蘭心中有些難受,仔細看張子文幾眼,人還是那個人,事卻不是那些事了。
感性的女人、尤其是喝了酒后,現在李曉蘭目光很柔和,滿眼都像是在回憶當年和局座邂逅時的情景,那時他英雄尚幼志得意滿,野心勃勃,意氣風發的帶著圣旨南下創業……
現如今的他,已經是個民間百姓心中的真正英雄,幾次戰打的也算轟烈。年歲不老,卻已經像是要悲歌落幕時?
世人都覺得張子文應該是很有錢的人。但只有李曉蘭知道,他真的很窮,窮到往后幾十年的工資都不是他的了。甚至他爹的工資都已經不是他爹的了。且還面臨下崗的尷尬境地。
小張銀號和他一樣,只是一葉暴風雨中的小船,在海軍最困難時,他自己虧損不少息差,把小張銀號的款給了海軍。
好不容易海軍出了銅礦財務改善,但因江陰之戰太過離經叛道而被免職,海軍第二任領路人換成了許志先。這就是尷尬,哪怕仍舊是張主簿負責財務,但卻有了不同的人監管。于是為了避免許志先下不來臺,在海軍首期清理的債務中,就是小張銀號的。
把款一還,小張銀號也就等于失去了海軍這個金主,沒了利息來源。
就李曉蘭的消息,小張銀號至今沒什么像樣發展,始終在虧損息差。這種情況下要維持游戲,必須有增量資金進入填補窟窿。
那么小張銀號的確也有增量的,卻基本是他們家族礙于情面的打賞,譬如他娘家的人這個五千,那個一萬,或多或少都投入了一些資金。
譬如信任他的四九,全部錢都給了小張銀號。又有一群小歪瓜裂棗信任四九,便也加入了這個傳說中的小集團。
海軍最早的那批班底,大多數是信任局座的,于是他們也都愿意把工資的部分存入小張銀號吃利息。
正因這些增量,在持續對陳留農牧研究所補貼的時候,小張銀號還在維持,但息差的虧損其實在持續擴大。
愿意下爛么,游戲可以永遠玩下去。
但也在這致命的節骨眼上,他小張的政治生命像他筆下的肥貓一樣,絕脈,被封印了。
李曉蘭是商人,在商人的眼睛里,張子文的名聲官位前途、包括張康國兒子的身份,這些噱頭是可以折算為大財富的。這其實也是他小張銀號有增量資金進入的原因。
但現在,環境發生了變異,于是根據李曉蘭的經驗看:他若不想辦法把陳留農牧研究所止損、并找到新的大金主接盤,那么不出半年,小張銀號一定玩脫!
這些就是在這次酒局中李曉蘭所想的。
李曉蘭很心疼他,但從生意角度不會現在做他的救命金主。因為這與商業邏輯不符,且肯定會激怒大哥李孝利。
海軍紅火,借錢給海軍當然就毫無問題,那是優質業務。
但小張銀號現在經營狀況糟糕,是個坑。在他已經涼了,失去了簽字權利、不能借用海軍財政把利潤變現給小張銀號,那就一切都是然并卵,小張銀號不會有大金主進入了。
大哥李孝利已經放話:局座現在就是個賣藝賣笑的,過氣的,你要花一萬包他一年,看他跳看他笑沒問題。但你敢借五千給小張銀號,就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