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烏初綻。
自客棧向外看時,只見高聳的望月山上云蒸霞靄,晨霧裹挾著靈氣自山腰處徐徐流轉,一隊白鶴斜刺里飛出,循著五色霞光落入山間的峽澗。
山野之中一切生靈盡皆迎向朝陽,風吹葉動自有露珠滾落,奇花異草引得蜂落蝶舞。
陳景云移步客棧之外,走在玄石鋪就的街道上感慨良多。
這里的百姓個個儀態從容、懶洋洋的把弄著手里的活計,耕田的自在、買賣的自在、浣洗的婦人自在、耄耋老者一邊訓斥著晚輩,一邊端起手中的小壺滋溜一口茶水,眼中含笑的看著躬身一旁一臉羞臊的晚輩......
陳景云在街巷間轉了一會,之后徑自來到昨日約好的登山處。
回頭望向城中,總覺得那坊間的一切都似在一副畫中,只有自己身在畫外。
心中不由感慨:“這望月山下百姓的日子過的未免太舒坦了些,若是所有宗派的轄下之民皆是如此,那么此處倒是真當得起福地之稱。”
“哈哈哈——!陳老弟來的倒是早啊!走走走,快隨為兄幾人一同登山游玩。”
一陣爽朗的大笑打斷了陳景云的思緒,只見朱剛、公羊野幾人嘻嘻哈哈的自山腳亭臺處走來。
陳景云面露笑容迎了上去,嘿然笑道:“小弟因為想著今日就能見識仙家妙地,昨日里心癢難耐,竟然一夜不得入眠,是以來的早了,幾位哥哥切莫笑我啊!”
一句話引得幾人又是一陣大笑,朱剛上前拍著陳景云的肩膀豪爽道:“兄弟莫急,這便隨為兄幾人上山見識一番。”
隨后拉著陳景云沿著足有三丈寬的青玉石階向上行去。
青玉石階蜿蜒入云端,似一條青色飄帶纏繞在望月山上。
一行人邊聊邊走,每到一處轉角便有平臺廊閣供人駐足觀景。
朱剛口才甚佳,引經據典的向陳景云介紹各處景致的妙處與由來,再加上公羊野幾人在一旁插科打諢,陳景云又不時問一些令朱剛幾人啼笑皆非的問題,因此時間過的甚快,不知不覺天近晌午,眾人也才行至半山腰處。
其間不時有玉符宗的外門弟子自眾人身旁經過,見到朱剛幾人皆會駐足問一聲好,之后才匆匆離去。
離去時都不忘好奇的打量一眼一襲青衣、豐神俊秀的陳景云,有面容嬌俏的女弟子更是放緩腳步頻頻駐足回望。
靈云薄霧漫腳下,浮空仙島在上頭。
望月山半山腰一塊突出的巨石上,建了一座精致的白玉亭子,朱剛幾人在玉桌上鋪開席面,擺上早已備好的美酒佳肴,幾人把酒言歡。
一群人中有一個名叫李伯牙的生平最喜音律,抽出一只碧玉簫嗚咽的吹奏起來,簫聲空靈悠揚,引得幾只白鶴落在亭前不時舞動白羽,似在迎合曲調。
酒至酣處,諸人嬉鬧賭酒,不時有人將果品擲給亭外的白鶴,那白鶴與同伴分食佳果后,舞動的更是翩然……
陳景云見眾人高談闊論,言語間沒有半分的憂愁煩惱,臉上雖然依舊佯裝高興,心頭卻不禁掠過一抹哀思。
“此處之人雖身在福地,卻少有拼搏之心,可嘆上天對一心進取的老道是何等的涼薄!”
想到師父臨去時滿眼的不甘,一壇老酒下肚的陳景云再也忍耐不住,忽地離席而起,手扶欄桿,仰望頭上靈云環繞的浮空仙島,一口飲盡杯中酒,之后以手擊欄沉聲吟唱:
“把酒作歌,懷師詠闋。
死生尋覓,仙鄉在何?
風云十載,半世蹉跎。
望月山間,靈云在握。
吾今擊節,簫羽相和。
冥冥神往,夢敘離別……”
吟唱罷了,面向南方仰天不語。
朱剛幾人自陳景云的詞中聽到了滿腔的哀思,知道他此時觸景傷情,正在心中悼念亡師,都是嗟嘆不已。
“啪、啪、啪!”有人拍著手掌自亭外走來。
朱剛幾人循聲望去,一見來人,不禁個個面色大變,連忙起身迎出亭外,口稱陰宓師叔。
公羊野特意綴在幾人之后,拉一下聞聲轉過身來的陳景云的衣袖,擠幾下眼,示意他小心應對。
陳景云自今日上山時起便特意斂去修為、神念收入泥丸宮中,只當自己是尋常武者,雖然耳力驚人早已知曉有人在遠處駐足觀望,卻也只做不知。
待到對方拍掌發聲之后,這才面帶好奇的回過身來,又見公羊野對著自己狂使眼色,就知道來人有古怪,于是仔細打量來人。
一陣香風襲來,香風過處,只見來人是一個美艷的婦人。
那婦人看著不過二十許的年紀,身型高挑、體態婀娜,素白色的宮裝裁剪的緊貼在身上,使得身材更顯凹凸有致,白皙的脖頸處衣領低開,露出大片的雪白以及半抹高聳。
行走間腰身輕擺、臀胯慢搖,待行至亭外,嫵媚的臉上一雙韻著波光的杏眼便一眨不眨的盯著陳景云看。
“陰宓師叔,聽聞您近日正在閉關參悟高深符法,今日見您神采更勝往昔,想是修為更進,金丹大道只在咫尺,師侄幾人在此恭賀師叔了!”
朱剛見那婦人走近,連忙躬身奉承,其余幾人有樣學樣也跟著俯首阿諛。
那婦人聽了眾人的馬屁,目光仍然舍不得在陳景云臉上移開,只用眼角余光掃了朱剛幾人一眼,語氣頗不耐煩的道:“恩,小朱剛越來越會說話了,人也精壯了不少,回去棄了你那木頭師父轉投到我的門下吧,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言罷朱唇輕咬,依舊嫵媚的看著陳景云。
朱剛聞言,雖然明知對方說的是敷衍調侃之言,仍然止不住心肝亂顫,連忙收攝心神,鼻觀口、口觀心,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小心回道:“師叔好意弟子銘感五內,只是家師對我恩重如山,弟子此生斷不會另投它人。”
身后其余幾人看著那女子刻意挺翹的腰身,都有吞咽口水的沖動。
“哼!跟你那木頭師父一個德行,真是無趣!”那婦人冷哼一句不再理會朱剛幾人,眉宇間春意盈動,扭動著撫柳腰肢,直向亭內陳景云走去。
身后幾人連忙小心跟上,朱剛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心說:“今日出門怎的忘了搖卦問卜,真是掃把星君當值、霉運直掛頭頂,怎么好端端的就遇見了陰宓這妖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