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感受到了沈峰疑惑的目光，劍癡露出了一絲苦笑，隨后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那個模樣，就像是在說，別問我，問了也沒用，我又不能說話。
落楓閣內。
“師兄，你記住，要是凝香死了，你又復活不了姜戰，就算追殺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取你性命！”
柳琴心說完這句話，便是忽然朝著旁邊一邁。
她讓步了。
“放心吧，等我復活了峰主，我們第九峰，便不再是大耀日宗的附庸！”
下一刻，黑袍人動了，他一只腳向前踏出。
“轟！”
沒等沈峰沖過去，劍癡就先忍不住了，哪怕現在身受重傷，他也強忍著身上的一切傷痛，直直的沖了過去。
傍晚山崖上薄薄的霧氣，在這一刻突然被劃出了一條妖艷的血線。
幾乎只是在瞬間，劍癡就沖到了黑袍人的面前。
后者當即被逼退，可是劍癡身上的傷勢，卻也更重了。
“柳琴心，你還愣著干什么，動手啊！”黑袍人此刻像是有所顧忌一般，朝著琴心婆婆開口求助。
“嗡嗡嗡……”
空氣中有什么東西在劇烈的顫抖著。
“劍癡師兄，你走吧。”
柳琴心抬起右手揮了揮，一片片血紅色的山茶花瓣，開始在空中飄動起來，
“我不想和你動手。”
她輕聲開口道。
可劍癡搖了搖頭。
下一刻，彌漫在空中的那些山茶花，開始旋轉了起來。
刺骨的殺氣，就算沈峰此刻相隔百米，依舊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
劍癡動了，他閉上了眼睛，雙手捏指成劍，向前快速一指。
起風了。
那是劍氣卷起的狂風，伴著飛花落葉、黃沙走石在咆哮。
這一刻，仿佛世間萬物都成了他的劍！
青草是劍，
枯枝是劍，
塵埃是劍，
露水，也是劍！
“呵！”
劍癡開口了。
緊接著虛空中突然有無數道波紋流轉而出，落葉，枯枝，露水，青草，頑石，砂礫，這一刻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鋒利的劍刃，它們漂浮在空中，旋轉著，轟鳴著，組成了一道道璀璨的劍影。
“一劍既出——”
“破九州！”
劍癡開口了，漫天的劍氣在這一刻齊齊一顫，隨后仿佛受到了什么牽引一般，直直的朝著黑袍人飛了過去。
“嗡！嗡！嗡！”
空氣中漆黑色的靈氣虛影在瘋狂的舞動。
天空中有山茶花的花瓣在隕落。
山崖上原本彌漫著的薄薄霧氣被染紅，
地面散落了淡淡的血痕。
劍光蕩漾，法訣交錯。
原本漆黑的夜空，眼下也已經被三人光怪陸離的法訣所照亮。
前方三位修士之間的戰斗，已經嚴重超出了沈峰的認知。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妄動。因為此刻，在那邊哪怕只要有一絲最細小的余波傳來，都足夠把他碾成碎片。
突然之間，一片山茶花瓣，從劍癡的脖子上劃過。
半空中的血珠，在夜空中顯得那么妖嬈。
他的表情，也在這一瞬間徹底凝固。
劍癡望了望眼前只差一點就能殺掉的黑袍人，然后又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師妹。
他笑了。
塵歸塵，土歸土，命里有時終須有。
命里無時……莫強求。
而另一邊，黑袍人利用這個空檔，雙手一揮，一道漆黑的閃電，直接擊中了劍癡的心臟。
戰斗結束。
至于之前劍癡那最后的拼死一擊，他在使用了什么法寶抵擋攻擊之后，只是受了些輕傷，退后了幾步，沒有大礙。
“對不起，師兄。”
柳琴心緩緩向前走了幾步，扶住了即將倒地的劍癡，居然哭了起來。
遠處樹林中的沈峰看到這一幕，突然神色一愣。
看這個架勢，二人之間似乎相當熟悉。
這劍癡和琴心婆婆之間，絕對有故事！
“不……不怪你……我明白的，琴心，我……”
“別說話了！”
柳琴心一邊流著淚，一邊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
“我都知道的，其實三百年前你就發現了這一切，但是你不想揭發我，所以干脆改修閉口禪。”
“可是咱們第九峰始終是有骨氣的，不能淪為別人的附庸！”
劍癡露出了一絲苦笑，原來自己早就被發現了。
閉口禪已破，但在這個時候，他依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三百年前，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柳琴心說。
可三百年后，他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其實在劍癡看來，附不附庸什么的都無所謂，眼前的人一切安好，那才是最重要的吧。
“劍癡！”
柳琴心低頭看了一眼劍癡，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之前被劍癡捂住的胸口，那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劍癡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別……別再去相信那幫月教徒，好好的……活下去！”
劍癡用盡全身的力氣，終于擠出了這么一句話，
“好好活下去！”
柳琴心泣不成聲。
她曾經一度以為劍癡變了，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劍癡這幾百年來，從未變過。
“劍癡師兄，你別死啊，你看著我，看著我！”
柳琴心看起來有些慌亂，而且她的容貌突然變了。
她臉上的皺紋突然褪去，花白的頭發也變得漆黑而頎長，從耳邊一直長到了腰間，濃郁的生機突然出現在了身上，她又重新變得年輕了起來。
沈峰此刻已經沖進了落楓閣中，望著倒地的劍癡，以及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的柳琴心。
他愣住了。
這還是觀天涯上那個蒼老無比的琴心婆婆嗎？
眼前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啊，在一片血紅色的山茶花海中，她全身上下都被莫名的道韻包裹著，她微笑著，雙眼凝視著劍癡，朝氣蓬勃，英姿勃發，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大道共鳴！
是了，這是化神期修士才獨有的氣息！
這哪里像是到了暮年的老婆婆，分明就是正值豆蔻年華的絕世仙子！
劍癡突然笑了。
正如他的名字那樣，癡癡的笑了。
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在師門中，第一眼見到了那個剛拜入師門的溫婉女子，就被迷住的懵懂少年。
那些青蔥歲月里，他躲在后院圍墻上，悄悄注視著自己師妹練劍的日子，又悄然浮現在了心頭。
那少年時代魂牽夢縈的身影現在就在他的身前，那些過往歲月中銘刻心間的美好時光，在這一刻川流不息。
愿有歲月可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