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過氣惱,以至于黑鷹軍走遠后,李凌才意識出‘月夜’的異常。
之前在東宮李凌與月夜也相處過,多少對月夜還是有些了解的。
不論別的,就說為了伴隨主子,月夜寧可選擇自宮這件事,那得需要多大勇氣啊?
按理說這么執著的一個人,就算身上再是有傷不便,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主子涉險,期間的無動于衷,冷眼旁觀就更反常了。
再者,月夜身手不凡,就算傷痛難忍顧及不了獨孤秀兒,那自己被挾持那會子總應該反抗一下吧?可他為什么像只病雞似的,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做了人家的俘虜了呢?
除非一點,月夜是故意讓人家抓的!
而獨孤秀兒就更可疑了,武功那么好,性子又那么剛烈,在船上那時還口口聲聲說讓自己別管她,殺了藍衣。可轉瞬的功夫怎么就甘愿去做了人質,助人家脫險呢?
難道這主仆二人是在演戲,原本就是黑鷹會的?
對!這主仆二人就是黑鷹會的!
基于對月夜的懷疑,連帶的,李凌也認為獨孤秀兒是黑鷹會的。
“追!快追!”
意識到有可能是上當了,李凌登時命南岸的守備軍進山去追,旋即又派出八百里加急把這一情況上報給了肖子墨。
可深山老林的,又沒個確切的定位,去哪追呀?
“報!后方發現小股天朝軍!”就在藍衣緊張的神經剛剛得以舒緩片刻,負責瞭哨的一名軍士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雖然知曉了天朝軍正在搜尋自己,但這次藍衣可不像在鄭州那般的緊張了。因為他有了天然的屏障,進入了太行山脈。
“少主在西面的山洞里藏了幾年都吃不完的吃食和美酒,穿過這片林子就到了!加把勁兒啊兄弟們!”見月夜嘴角又露出那抹久違的輕蔑,手下五菱登時指著西面的山峰鼓動起一眾來。
看到這,大家一定會以為五菱是在誆騙一眾前行,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月夜還真就在前面的山洞內藏了些生活的物資,為的就是這個不時之需。
五菱手指的山脈叫做萬仙山,位于新鄉西側70公里處左右。
月夜之所以選擇在萬壽山棲息,一是這里離新鄉比較近,再一個萬仙山森林覆蓋率達95以上,而且奇峰座座,險要重重,山中終年云遮霧繞,大小山洞又是數不勝數,還有比潼關的羊腸小路更為險要的一線天,可謂天然的屏障。
萬仙山水源便利,可食用的植物,動物,以及療傷的草藥應有盡有,完全不用通過外屆就可以自給自足。
簡單的人很容易滿足,聽說有美酒吃食,一眾黑鷹會的軍士便忘了傷痛,飛一樣的奔那座云霧繚繞的高山走去。
那么獨孤秀兒呢?聽到假月夜五菱如此這般的大喊,難道獨孤秀兒就不詫異嗎?
其實獨孤秀兒自進山后便被月夜點了睡穴,行走都要靠眾人來背,所以對這一切是全然不知的,醒來時已是躺在臨時搭建的一處木屋內。
“你醒了?”獨孤秀兒醒來那會子,藍衣已然撕去假面皮恢復了本來的樣貌。
“他們沒對你怎么樣吧?”聽是月夜的聲音,獨孤秀兒猛地坐了起來。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見獨孤秀兒一臉的擔憂之色,月夜連忙起身原地轉了兩圈。
“剛才可嚇死我了,哥哥要是有個什么,秀兒也不活了!”本來就虧欠月夜很多,若月夜再有個什么,自己還不得愧疚而死?見月夜完好如初,獨孤秀兒懸著的心可算落了下來。
“這是哪?”環顧了一下四周,獨孤秀兒忽閃著杏核眼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反正睜開眼睛就在這了,不過這里山美水美,倒跟南疆差不多。”說著,月夜便推開木門,“你看,還有桃花呢!”
順著月夜手指望去,獨孤秀兒果然看到了遍地的桃花。
這里是萬仙山的一處山坳,獨孤秀兒住的這座木屋不遠處就是一處深潭,再往前便是一條瀑布。
因為四面峭壁的緣故,這里較其他地段都要暖和,別處還是枯枝敗絮,毫無暖意的時候,這里已然是桃花盛開,綠草如茵了。
見有桃花,獨孤秀兒登時忘了現在的處境,起身雀躍的奔了出去。
“好美啊!”踩著軟軟的綠草,聞著桃花的香氣,孤獨秀兒便張開雙臂原地轉起了圈圈。
“走!去那邊看看。”指著一汪清潭,月夜一臉喜悅的道。
“好呀!”
隨著銀鈴般的一聲回應,獨孤秀兒便蹦噠到月夜身旁,挽著月夜的臂彎興高采烈的向清潭走去。
這潭清水叫黑龍潭,前方的瀑布叫黑龍瀑,水非常清,一眼就能望見底。
“魚!快看!那么大一條!”指著潭水,獨孤秀兒驚奇的道。
話音未落,只聽嗖的一聲,手持玉具劍的月夜便從獨孤秀兒的身側飛身出去。
“還不謝謝我!”回落到譚邊,月夜晃動著劍上那條三斤來重,還在扭曲掙扎的鯉魚,邀寵的道。
“哼!才不謝呢!抓個魚誰不會呀!”見月夜得意,獨孤秀兒旋即繃起小臉,撇著小嘴,一臉的不服。
“好好好!服了你了。魚要怎么吃,烤了還是燉了?”
“我倒是想吃燉的,可哪有炊具啊!”回想木屋中的簡陋,桌案上連個茶杯都沒有,獨孤秀兒便搖著頭嘆息了起來。
“有啊!怎么會沒有呢!等著!我這就去取!”應了聲,月夜便往木屋跑去。
對著快步如飛的背影,獨秀不禁皺起了眉頭。那刻的她是疑惑萬分的。
一瞬間,她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從月夜的突然自宮直至現在身處深山老林。
過了一遍篩子,最令孤獨秀兒不解的還是自己被劫持期間月夜的反常舉動。
也是,月夜平日里那般疼惜獨孤秀兒,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置之不理,令誰會不覺得奇怪呢?
“不對啊!”回想方才月夜插魚時的敏捷,再回想月夜被藍衣劫持時的反常狀態,不知怎么,倒讓獨孤秀兒覺得前后的月夜宛如兩個人一般。
“秀兒!有魚湯喝了!”不多時,月夜拎著一干炊具興高采烈的返了回來。
月夜野外生存的能力是很強的,不多時便架上爐灶,煮起了魚湯。
“這里就咱們兩個嗎?那幫子人去了哪里?”基于半天未見人影,坐在大青石上,對著徐徐升騰的熱氣,獨孤秀兒便問道起正在添火的月夜。
也是方才太過高興,月夜竟有些忘乎所以了,獨孤秀兒這一問,倒把他問住了,可月夜是誰呀?這小子機靈著呢!遲疑了一下,月夜編排了一番說辭。
“誰知道呢!反正醒了就剩咱倆了,許是見沒用了,便扔了吧!”
“嗯,還道真有這種可能。既然這樣,那吃飽了咱倆就走吧,深山老林的留在這也不是辦法。”本來就是抓來做人質的,人家脫身了,自己自然也就沒有了價值,再說了,那么多人吃飯也是個難題,多個人就多了張嘴,扔了自己也屬正常,這樣一想,獨孤秀兒便覺得月夜分析的很有道理。
“這里山美水美的,倒是個養傷的好處所,反正秀兒的腕傷還沒好,不如將養些時日再走吧。”自己若是走了,那大軍怎么辦?聽獨孤秀兒如此一說,月夜登時勸了起來。
月夜言畢,獨孤秀兒望了一眼周遭的桃花,隨之臉上也現出了一絲猶豫之色。
“可……若是木屋的主人回來又如何是好?”
“其實吧……事情是這樣的……”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月夜登時心生歡喜,旋即便又誆騙起獨孤秀兒來,“其實醒來那時咱倆并不在這里,我也是尋了半天才在這里尋了戶人家。說了情況后,給了些銀兩便把這里買下了。”
“這么說,木屋是咱們的啦?”
“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過……”
“不過什么?”方才還見獨孤秀兒興致極高,轉瞬就渡上一層陰霾,一絲不詳登時向月夜襲來。
“你說……殿下會不會去南疆找爹爹麻煩呀?”
都說心里揣著兔子,做什么事都做不安穩,還真是如此。即便木屋的事委實也是高興了一會子,可回想李凌與眾軍士怨恨的眼神,獨孤秀兒的心情瞬間也一落千丈。
若不是因為顧及自己,李陵早就帶著大軍剿滅了反軍,如此一來自己成了什么了?紅顏禍水?
月夜被挾持那會子,獨孤秀兒只是顧及到了月夜的性命,卻沒考慮到這樣做的后果。這一冷靜下來后,獨孤秀兒才想到了后果的嚴重。
此刻可不單單是紅顏禍水那么簡單了,家族連帶的也會受到牽連。本來朝中就有人忌憚獨孤家在南疆的權勢,如此一來不正好與了人家把柄?若事情發酵,獨孤家極有可能被說成與黑鷹會是一伙的,扣上謀反的罪名。
想到這些,獨孤秀兒的腦袋登時嗡了一聲!
“不行哥!我得趕緊回天鄴!”
“喂!喂!干嘛去!”見獨孤秀兒起身就走,月夜急了,旋即便追攆上去,“身山老林的,你要去哪?”
“回天鄴!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這下,獨孤秀兒可是真急了,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馬上飛到劉璇身邊,解釋這一切。
“站住!干什么去!”就在獨孤秀兒疾馳道谷口,那個只能容納一人行走的一線天時,月夜的手下五菱突然閃了出來。
當然,獨孤秀兒是不認識這位撕下假面皮露出本來面目的五菱的。見有人攔阻,登時便要來硬的。
“閃開!!”
“沒有少主的命令你不能出去!”一個后仰,五菱避開了獨孤秀兒的襲擊。
而那刻的月夜也已經追了上來,見此登時對五菱做了個偷襲的手勢。
“少主?你們少主在哪?”這不提藍衣還罷,一提,獨孤秀兒登時恨得牙根直癢!若不是他偷襲了自己,豈能有如此禍事?
“我們少主就在那邊!跟我來吧!”會意了月夜的意圖,五菱便作勢假意帶路,吸引獨孤秀兒的注意力。趁著這當口,月夜猛地自后面飛身襲來,將獨孤秀兒擊暈在地。
而那刻,身處三門峽的冷顏也獲知了月夜得了鄭州又失利的消息。
“幸好兄長無事。”見冷顏面色陰沉,風影便勸慰起來。
“還沒碰面商議這小子就私自攻打鄭州,打江山有這么打的嗎!蠢材!”
原本打算分兵幾路先攻下洛陽周邊地區,建立了安全網之后再攻打洛陽,誰知期間竟出了這檔子事,一時間冷顏是勃然大怒。
“探子方才不是說了嗎,是因為流光大意才造成了混戰。鄭州空虛,兄長當然趁勢奪取了。若是父親在,一準也得拿下鄭州。”
“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能攻不能守還攻它做什么!”
“事已至此,您就別責怨兄長了,眼目前保存實力才是重中之重。”
失利歸失利,折損歸折損,可一味追究責任也不是辦法,聽風影這樣一說,冷顏便冷靜了下來。
“現下天朝已經視咱們為眼中釘肉中刺,咱們又豈能自亂陣腳?兒子以為正好趁著這當口拉練隊伍,等天朝放松警惕再說。”
說著說著,話題轉到了獨孤秀兒身上。
畢竟月夜是借著獨孤秀兒脫險的,考慮到給獨孤家帶來的一系列后果,冷顏旋即內疚萬分。
自己落難時要不是獨孤傲天拉自己一把,哪有現在的自己?
“你現在就動身回南疆,一定要趕在圣旨之前。”
“兒子遵命!這就前往!”拱手回了句,風影轉身便走,可行至門口那刻,風影又頓住了。
遲疑了一下,風影轉身面向冷顏,“父親,兒子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孤獨秀兒自愿做人質掩護黑鷹軍撤退,本身就是身犯大錯,朝廷定不會輕饒了獨孤家,就是再想對策也是于事無補,基于這點,風影便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講!”這當口風影有話要講,一定與獨孤家有關,繼而冷顏便準了。
“獨孤家若是獲罪定是謀反的罪名,就是再事先獲知,傲天伯父又能如何應對?不如……”
“你那意思是……”
“即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不如反了!”
若是沒有獨孤秀兒的因素,冷顏一輩子也不會勸獨孤傲天與自己聯手造反,可聽風影這么一說他猶豫了。
“傲天大哥性情剛直,你這一番定會性命不保。”
現下黑鷹會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回頭顯然是不可能了。若能說服獨孤傲天聯合南疆的兵力,改天換日就是朝夕的事情。
說實話,沒有獨孤秀兒這一遭,策反獨孤傲天的事情,風影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可現下不同了,想到即將到來的勝利,風影不禁得意一笑。
“父親放心,風影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