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長貴就已經料到了月夜會情緒失控。早就做好了防御措施。
只差一點,就只差那么一點點,月夜就抓到了劉德。可鐵鏈的長度卻局限了他。
急躁下,月夜一腳踹翻了桌案。一桌子美酒吃食也隨之扣灑了一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劉璇,卑鄙!卑鄙!”
“你以為是璇兒做的?是你!是你親手扼殺了他!哪個母親愿意自己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背負謀逆的罪名!”
劉德此番本意就是斷了月夜的念想,但是語言的技巧他卻沒把握好。所以引得月夜惱怒。
“謀逆大罪?呵呵!那你告訴我,劉氏江山是怎么得來的?自古以來,成者王,敗者寇。我月夜只不過棋差一招而已!”
“你你你!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朽木難雕!朽木難雕!我劉德上輩子究竟做了什么,生下你這么個逆子!”
月夜如此狂語,登時惹得劉德火冒三丈。這一刻,他倒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放月夜出去,他也會卷土重來。
“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你給過我什么!還我母親!還我妻兒!卑鄙!無恥!我月夜這輩子都不會喊你一聲父親!你就該孤家寡人!你就該眾叛親離!”
“把牢門給朕封上!!不準給他吃食!!”憤憤的道了一句,劉德氣夯夯的走出了牢房。
隨之,大閘門轟然落地,再也聽不見月夜咒罵的聲音。
這次劉德可是真的怒了。長貴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劉德這般鐵青的臉了。
以至于回未央宮的這一路,長貴一句話也沒敢參言。
“枉朕還要放了他!枉朕還為他著想!逆子!這個逆子!朕非得好好懲治懲治他不可!”
叨咕了半,也沒聽長貴附和過什么。劉德有些無趣了。
“我你啞巴了不成!朕跟你話你沒聽見吶!”
“老奴不正洗耳恭聽呢嗎!”
方才劉德正在氣頭上,自己什么都起不到好的效果。現下劉德與自己搭話,便是泄了憤、叨咕累了。
“陛下做的對。想那齊大圣當年也如大殿下這般的頑劣不羈。若不是有五指山押著,還不得把宮鬧翻了?磨磨性子也好。”
“哎!造孽啊!當年朕要是知道藍衣懷有身孕,也不至于如此。”
“這人間六苦啊,誰都躲不過去。命里該著的事,陛下就別自責了。”
饒是長貴。輕描淡寫的數句,便令劉德沖的怒氣消減去大半。
“給牢頭過個話,火盆給他留著。這小子餓急了興許還能抓幾只老鼠烤著吃!”
“諾!老奴這就吩咐下去!”
這可真是‘可憐下父母心’。方才還怒氣沖,轉瞬又擔心萬分。可月夜那般的倔犟能理解劉德的良苦用心嗎?
無奈的搖了搖頭,長貴便下了車碾。折返牢,執行老皇上的旨意。
長貴就是劉德肚子里的蛔蟲,向來都能很好的理解劉德的意思。劉德嘴上雖然那么,可又怎么能真想讓月夜吃老鼠?于是,夜里牢內便傳出烤雞的飄香。
夜半,東宮。
白日里從劉德的暖閣出來那會子,劉璇本是要回獨孤秀兒的芳華殿的。可卻讓那檔子事,給耽擱了。
肖子墨與趙剛離開后,劉璇也迫不及待的從寢殿內走了出來。
考慮到雙生子的不便,他并沒有從正門出去。而是由密室的另一條通道溜達出去的。密道直通蓮花池,正好朝向紫嫣的處所。
很湊巧,劉璇撞見了尹正跟蹤化強的那幕。
那時他還覺得不解,尹正為什么不捉住那個‘偷’。帶著疑惑,劉璇便尾隨其后。
但是劉璇不會輕功,只跟了一會便沒了后續。由于急于分享心中的喜悅,劉璇也沒心思管那許多,一頭便扎進了獨孤秀兒的芳華殿。
“秀兒,父皇要為你我補辦大婚,本宮終于如愿以償了!”
一見獨孤秀兒,劉璇便把獨孤秀兒打橫抱起,原地轉起了圈圈。
原本以為獨孤秀兒也會很開心,隨料獨孤秀兒卻并沒顯得怎么高興。
想到獨孤秀兒還在介懷之前是事情,劉璇也沒在意。
“聽姬無雙也有喜了,你們姐妹二人這下又有的啦。”
“臣妾這陣子害喜的厲害,不喜歡喧鬧。想必無雙姐姐也是如此。”
“本宮就是沒有秀兒考慮的周全,那就等害喜輕些再聚。”
雖然嘴上這般,可實際上獨孤秀兒卻并不那樣認為。
自己回來有兩了,就算不去拜見姬無雙,以姬無雙的性子也會來看自己。之所以沒來,想必是介懷這期間的事情,對自己有了成見。
她又哪里知曉,實際上姬無雙是被肖子墨禁了足,很多外界的事她都不知道。
月夜的假自宮以及真實身份,自己離宮,劉璇去尋,以及獨孤傲親自上陣絞殺反賊,自己戴罪回宮,等等等等。
放下獨孤秀兒,劉璇想起辰時熬的粥來。那可是自己人生第一次下廚做飯。
“粥好喝嗎?要不要本宮再做一碗?”
“別別別!殿下別勞煩了,秀兒不餓。”回想起那碗粥,獨孤秀兒立時心有余悸。
“不勞煩,不勞煩。只要秀兒喜歡,本宮這就去做。”轉身,劉璇便擼胳膊挽袖子要去廚房。
“等一下,秀兒也一同前去。”
雖然粥難喝,但劉璇的心意獨孤秀兒是能理解的。
考慮到感受,獨孤秀兒也就沒加攔阻,而是隨著劉璇一同去了廚房。
獨孤秀兒身子重,劉璇自是不會讓獨孤秀兒勞累。只讓其坐著陪著自己。
晨間因為有婢女幫襯,劉璇倒沒覺著什么,只按照步驟下鍋便是。可親力親為,就繁瑣了。
單單生火,劉璇便搞得烏煙瘴氣。
雖然有些尷尬,但自己畢竟是個男人。了就得作數。再怎么艱難,也得讓妻子吃上這口飯。
怕嗆到獨孤秀兒,劉璇硬是把獨孤秀兒推出門外。然后模仿婢女,拿起吹筒對著爐灶拼勁全力的吹了起來。
他又哪里知曉,人家是先放了細的引柴,試探著給風,而后再放木板塊,才把火引著的?
于是乎,廚房內便濃煙滾滾,隨之——
“殿下!殿下!快來人吶!殿下暈倒了!”
在院落中躺了十來分鐘,劉璇清醒了過來。他是生煙中毒了。
若不是獨孤秀兒及時發現,這個病秧子恐怕就得一命嗚呼。
“可嚇死臣妾了!殿下要是有個什么,秀兒也不活了!嗚嗚嗚嗚……”
見劉璇清醒,獨孤秀兒一下子平劉璇懷里,失聲大哭。
頭一次,劉璇見到獨孤秀兒為了自己哭泣。頭一次,劉璇感覺到了存在的意義。她需要自己。
獨孤秀兒也像自己珍惜她那般,珍惜著自己。
相愛的人是有心靈感應的。
感覺到了獨孤秀兒也愛著自己。劉璇笑了。覺得這次飯燒得很是值得。
“別哭了哈。再哭本宮還去燒飯。”
“傻不傻啊你!不會還逞能……”
今日的清晨,陽光格外的暖。
若不是鳥兒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獨孤秀兒還躺在劉璇的臂彎里做著美夢呢。
輕輕地推開劉璇的胳膊,獨孤秀兒起身來到窗前。支開窗子的一刻,一股淡淡的花香飄了進來。
桃花開了。
粉嫩粉嫩的。
原來鳥兒那般歡愉,是在招呼自己起來賞桃花。
不過只一瞬,獨孤秀兒的笑容便消減了下去。這情形讓她想起了黑龍潭。推開木屋時,她也曾歡愉桃花的嬌媚。
自己在這里錦衣玉食,月夜如何了?
有沒有受刑?有沒有飯吃?有沒有暖和的被子?
“看什么呢?”摟抱落空,劉璇睜開了眼睛。
“桃花開了。”聽到劉璇的聲音,獨孤秀兒回過神來。
聽桃花開了,劉璇一骨碌做起。本想與獨孤秀兒同望,奈何頭重腳輕,剛站起來,便又坐了回去。
“殿下心。”見此,獨孤秀兒立時跑了回來,扶住劉璇。一臉的關切之色。
“只不過被煙嗆了一下而已,不妨事。走動一下便會好些。”
放在以往,劉璇頭疼如此定不會起身。可眼下不同了,自己有了獨孤秀兒。
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
包治百病。
雖然還有些惡心頭暈,但有獨孤秀兒這劑猛藥,劉璇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
“不如我們去泡溫泉吧,那邊的桃花開的更艷。”
提起溫泉,獨孤秀兒遲疑了一下。腦海中又回想起被肖子墨壓在身下那幕。
“那個……那好吧。臣妾也正有此意。”
劉璇被生煙嗆到,身體內一定殘留著很多毒素。考慮到劉璇的身子,獨孤秀兒極力克制了障礙,欣然答應了。
溫泉邊依舊霧氣升騰,花香四溢。
本就如仙境一樣,兩位璧饒現身,更加襯得這一池碧水如瑤池那般。
隨手摘下一只桃花別在獨孤秀兒發上,劉璇牽著獨孤秀兒的手走下池子。第一次與心愛的人共同享受這一泉溫湯。
“殿下弟弟的事情,無雙姐姐知道嗎?”享受溫泉之際,獨孤秀兒談到了雙生子的事情。
“應該還不知道吧。”回想昨日姬無雙給自己的那個白眼,劉璇回道。
“那要是知道了,無雙姐姐會作何反應?”
“哎!本宮也是愁得慌啊。”
獨孤秀兒擔憂的也正是劉璇愁煩的。他也確定不了姬無雙愛的到底是太子的他,還是朝夕相處的肖子墨。
雖然兩位都是憂慮,但性質上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劉璇的智商只停留在十三四歲,遇事只會站在一個角度看問題。可獨孤秀兒則不然,她的想法可沒那么簡單。
“殿下有沒有想過,此事若是被單于姬達爾知曉,會當如何?”
“南匈奴?秀兒是南匈奴會借著引子撕毀盟約?”
“沒錯。此事若是處理不好,還真有可能撕破面皮。就看子墨叔如何處理了。”
姬無雙性子大咧咧,獲知了此事興許不會怎樣。可南匈奴派姬無雙來和親,要的可是太子妃的頭銜。可新郎卻被不聲不響的換掉,算怎么回事?
深究起來,便是違背了盟約。戲耍人家。
況且冷顏現在又逃到了陰山。若是此事發酵,兩下聯合起來,借著慈幌子興師問罪,又當如何?
“秀兒的有理。看來本宮還真得好好跟子墨商議一番。再怎么也不能……”正道間,劉璇的嘴巴突然被獨孤秀兒捂住了。那意思是提醒劉璇周遭有人。
旋即,劉璇屏息。獨孤秀兒閉目聽著聲音。突然,獨孤秀兒如梭魚般竄了出去。
而后便傳來一個女人咋呼的聲音。
“你是何人!膽敢冒犯本良娣!”
“良娣?”這人報出身份,獨孤秀兒登時一愣。可她倒不是因為吃醋與否,而是不確定這個良娣是肖子墨那邊的,還是劉璇這邊的。
“既然知道了還不跪下叩頭!”
與紫嫣而言,東宮除了太子妃,身份最高的就是自己這個良娣了。方才聽到劉璇與一個女人話,還以為擒著自己的這個女子是太子妃身邊的婢女或是女官之類的呢。
“叩頭?你見過太子妃給良娣叩頭的嗎?”放開紫嫣的脖子,獨孤秀兒眉毛一挑,威嚴道。
“太子妃?呵呵!糊弄誰呢!”聽來人自稱太子妃,紫嫣仰著脖子便是譏哨一笑。
“切!還太子妃呢!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獨孤秀兒是水鄉的妹子,體態比較嬌。自然沒有姬無雙與紫嫣那般巍峨。但威嚴可不是由身架子決定的。
就在紫嫣對著獨孤秀兒狂妄之際,卻被突然從水中冒出來的劉璇嚇了一跳。而后便挨了劉璇重重的兩記大耳瓜子。
比起疼痛,劉璇的眼神則更加的令紫嫣接受不了。厭惡,憎恨,貌似還有絲絲殺氣。
這個曾經擺弄于股掌、看似柔弱的太子,居然為了個不相干的女子打自己。況且還是在知曉自己‘懷有身轅的情況下。
難不成是自己這張豬頭臉,劉璇沒認出來?
“臣妾是紫嫣吶,昨日還與殿下在一起來著。”
若紫嫣會意離開,劉璇興許就拉著獨孤秀兒走開了。這樣一來,紫嫣又挨了劉璇兩巴掌。
“哪里來的賤婢!還不退下!”
“你是,還是……”
自己都那樣了,這個太子還是那副表情。那么只能有兩種情況;要么眼前這人是太子的那個替身。要么就是劉璇在這個女人面前故意無視自己。
想到自己上不了臺面的身份,紫嫣不禁一聲冷笑。
不就是嫌我下九流嗎!你們又能好到哪去?還不是白是人,晚上是鬼!
我紫嫣不高興,你們誰也別想樂呵!
“紫嫣可是懷著殿下的骨肉。就算不念及紫嫣,總得顧及皇家的骨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