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張子明恍然道:“我記得當時老劉跟我說了一嘴,只不過我沒記在心上!”
江春橋撇了張子明一眼。
老劉那是跟你說了一嘴嗎?
劉昌明怕是全天下最勞心勞力的右按察使了!
臟活累活全是人家劉昌明干,得好處的時候沒人家的事兒!
要老子是劉昌明,老子早就不干了!
張子明被江春橋這一眼撇的老臉再次一紅,他心里清楚江春橋這一眼是什么意思,他現在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撇過頭去不言語。
江春橋也是被張子明的厚臉皮給打敗了,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馬家覆滅之后,我其實也把這事兒給忘到了腦后,但今春上我去見趙文華趙大人的時候,趙大人無意間說了一句話,讓我記在了心里!”
張子明下意識的問道:“什么話?”
江春橋似乎陷入到了回憶當中,過了好片刻他才開口道:“當時趙大人說,去歲里去揚州孫家訪舊友,卻不想剛到了一天,我那好友就收到了噩耗,他丈人突然去了,好友悲拗不已,可未曾想到不等動身前往杭州發喪,就傳來了更大的噩耗,我那舊友岳丈整個家族都遭了大難,短短幾天的功夫,就沒了!”
“我當時好奇問了一嘴,趙大人舊友的岳家是杭州哪家,他說只聽朋友說姓馬!”
張子明雖然草包了些,但畢竟在按察使的位子上待了好些年了,對杭州本地士紳也都清楚的很,聽江春橋這么一說,他立刻就聯想到了孫詠春的身上,孫詠春可是揚州孫家的分支。
他相信,趙文華嘴里說的揚州孫家,絕對就是孫詠春的那個揚州孫家。
因為這種家族前面被冠以‘地域’名稱的家族,必然在當地就是最頂尖的家族,且是又從趙文華這個身份地位的人嘴里說出來,那必然就最最頂尖的那個。
孫詠春宗家就是揚州最頂尖的孫家,在揚州,說孫家,是且只能孫詠春的宗家,也就是揚州第一大鹽商、大明第一大鹽商孫家。
張子明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沉吟了片刻后,他面露吃驚的道:“這怎么可能?太蹊蹺了啊!如果趙大人的舊友是孫家的人,那他岳丈家遭了這么大的難,他能不央求孫家出手?”
江春橋瞇了瞇眼睛:“我也覺得奇怪的很,但孫家確實沒有出手,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張忠滅了馬家!”
張子明道:“會不會是張忠手里有孫家的把柄?”
江春橋搖了搖頭:“有沒有把柄我不清楚,但我想張忠手里肯定有孫家忌憚的東西,而且是頗為忌憚的東西!”
張子明擰著眉頭道:“頗為忌憚的東西?會是什么?”
江春橋沒吭聲。
張子明擰著眉頭又思量了片刻,又道:“鹽是孫家賴以生存的根本,這是命根子,莫不是張忠有……”
話說了一半,張子明就自己否定了自己:“不不,不可能的,鹽雖然利潤大,張忠雖然本事不小,也有的是錢,但兩百多年來,孫家已經把鹽這一塊經營成了鐵桶,張忠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插的進去!”
“別說是張忠了,就是當年孝康敬皇后的兩位兄弟,都沒能插手鹽這一塊,最多就是從茶葉這里分了一杯羹!”
孝康敬皇后就是正德大帝他老媽,孝康敬皇后的兩兄弟就是正德大帝的倆不靠譜的舅舅,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候張延齡。
江春橋依舊沒吭聲。
張子明有些急了:“老江,你這什么意思,難道我說的不對?”
江春橋搖了搖頭:“我沒說你說的不對,我只是不知道!”
張子明疑惑:“不知道?什么意思?”
江春橋道:“就是我也不清楚張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張忠絕對是要玩兒一把大的!”
“嘿!”張子明沒好氣的道:“你這話說了根沒說有什么兩樣!”
江春橋撇了張子明一眼:“我只是想告訴你,馬家和孫家是姻親,馬家被滅了,孫詠春又砸了樓外樓……”
張子明微微一愣:“你是說孫詠春是為了給馬家報仇?”
江春橋真恨不得上去扇這老搭檔一耳光,好讓他清醒清醒!
“孫家啊,好好想想,裕王府,陳王妃,通州陳家,姻親!”
張子明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嘴巴張的老大,都快能把他自己的拳頭給塞進去了。
江春橋嘆了一口氣:“明白我說的什么意思了吧?”
張子明驚詫的道:“你,你是說張忠搭上了裕王?這怎么可能?”
話剛說到這里,張子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急道:“景王,你的意思是裕王要對景王下手?或者說,徐階要對閣老下手?”
江春橋平靜的道:“這都是你的推測,我們沒有半點證據,能夠證明張忠搭上了裕王的線,也沒有證據證明徐閣老要對閣老下手!”
“嘿!”張子明急了:“這都什么時候了老江,你還這么磨磨唧唧的!有什么你就跟我說啊,你也知道我這人沒腦子!”
張子明是真急了,如果張忠變成裕王的人,那他和江春橋就徹底完蛋了,這些年來,張忠手上不知道抓了他們多少把柄!
江春橋面色沒有半點改變,依舊平靜的很,他知道張子明為什么急,所以他平靜的道:“你急什么,就算張忠投了裕王,你我也不可能有事兒的!”
張子明不解:“老江,你這什么意思?”
江春橋道:“張忠沒那么傻,而且就算他真要賣了我們,那他自己也得搭進去!”
張子明微微一愣,隨即便平靜了下來!
對啊,張忠要賣了他們,那他張忠也得搭進去!
可……
可腦子還是一團漿糊啊!
張忠到底要干什么啊!
越看越看不透,越想越迷糊!
“他,他張忠到底要干什么啊?”
江春橋閉眼沉思了好久,才再次開口:“迷霧重重,我也看不透啊,不過,我想只要我們把我們自己這一攤子干好就行了,其他的,只要我們不亂摻和,最起碼不會掉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