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門外
“張諫,看在本家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去告訴徐渭,我只等到午時三刻,如果午時三刻他徐渭還不出來見我,今年全江南所有的人都別想過年了!我把話撂在這里,信不信,由他!”
若不是張諫在歷史上跟著戚繼光打了一輩子的倭寇,張忠早就闖進去了。
張諫苦澀的笑了笑:“行,張老板,我這就去給您傳話,但還請您冷靜一些,也請您看在兄弟們這些年一直打倭寇的份上,別為難他們!”
張諫跟刀八關系不錯,倆人喝過好幾次酒,期間刀八曾經跟張諫說過,張忠最佩服的人,就是保家衛國的人,只要你殺倭寇、殺韃子,只要你不對老百姓伸手,那他張忠就絕對不會為難你。
所以張諫才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他也是真怕這些跟倭寇拼過命的兄弟平白死在這里。
張忠陰沉著臉點了點頭,張諫松了一口氣,對著張忠抱了抱拳,轉身進了巡撫衙門。
來到前堂,看到徐渭和吳疆,張諫顧不上禮不禮的,急道:“倆位大人,張忠發了話了,若徐大人午時三刻前不出去見他,他就讓整個江南都過不了年!”
說到這里,徐渭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跟著道:“小的說句不該說的話,張忠是什么樣的人,倆位大人都清楚,他向來說到做到,但,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倆位大人能跟他說清楚了,他也就不會再為難咱們了!”
徐渭和吳疆對視了一眼,倆人誰都沒吭聲。
這能說的清楚嗎?
他們也想跟張忠‘說清楚’,但問題是根本就說不清楚,而且這事兒確實就是他們做的,張忠沒找錯人。
見徐渭和吳疆一直不吭聲,張諫咬了咬牙道:“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眼看就快到時辰了,真要打起來,就算拼上所有兄弟們的命,也護不住倆位大人的性命,我們死了不要緊,畢竟賤命一條,可部堂大人還需要倆人大人為他老人家出謀劃策!”
張諫也不是沒心眼的人,畢竟沒心眼的莽夫早就死在戰場上了,他這番話,其實就是為了逼徐渭和吳疆出去見張忠,雖然他不怕死,但他不想死的毫無意義。
徐渭和吳疆再次對視了一眼,倆人都知道,是真的到了必須決斷的時候,這會兒張諫還不知道俞道帶著戚繼光老營的人去抓刀十三,一下子死了一百好幾十個,如果張諫知道了,他怕是不肯再擋著張忠了。
吳疆咬了咬牙,要站起來出去把事兒抗了,但徐渭卻一把按住了他。
徐渭搖了搖頭道:“你不能去,而且你去了也沒用,張忠指名道姓的要見我,我去!”
說罷,也不理會吳疆,徑自出了巡撫衙門。
……
“張老板,這大過年的,你帶這么多人來,莫不是為了犒軍?哈哈,那徐某人在這里先謝謝張老板了,也祝張老板萬事如意、闔家幸福!”
徐渭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他一張口,就把張忠帶人圍了巡撫衙門的罪,給抹了。
但張忠明顯的不想領情,他冷冷的道:“往年是有犒軍的,但今年沒了,為什么,想必徐大人應該清楚,我今兒來,只想替我兄弟刀十三討個公道,刀十三怎么死的,為什么死的,是誰殺的他,還請徐大人給個交代!”
徐渭被張忠的話噎的不輕,而且他還沒辦法回答張忠的話,他既不能否認,也不能承認。
張忠顯然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不可能這么肆無忌憚的跑來圍了巡撫府,所以他否認,完全沒用。
但如果他承認了這事兒,那東翁胡宗憲就徹底的被動了,原本打算趁著張忠未啟程進京前,徹底的把張忠‘斬于馬下’,但如果承認了這事兒,怕是這一輩子都別想再擺脫張忠的控制了,而且還有一個更可怕的事兒,那就是和張忠徹底撕破臉皮的后果,胡宗憲承擔不起。
沒了張忠的供應,胡宗憲甚至都承擔不起閩浙兩省的軍餉。
尤其是浙江的軍餉,已經被張忠抬到了一個極其嚇人的程度,尤其是戚繼光和俞大猷的部下,一個月就五兩的餉銀,要是斷了響,或者降響,那些桀驁不馴的士卒,非得把‘天’給鬧翻了不可。
就在徐渭為難不已、急的心火直冒的時候,寂靜的街道忽然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
踏踏踏!
馬蹄敲擊青石板發出的清脆的響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人一騎,就這么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的來到了衙門口。
看到來人,徐渭一下子楞住了,緊跟著臉上就浮現出了一抹悲痛。
俞道!
俞道騎在馬上,對著同樣騎在馬上的張忠淺笑著拱了拱手:“鄙人俞道,字經法,乃部堂大人門下一走狗!聽說張老板,在尋俞某,所以俞某來了!”
張忠的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
說實話,他帶人來圍了巡撫衙門,并不是真的就有什么證據證明是胡宗憲指使人殺了刀十三,而且說實在的,他也真沒弄明白到底是誰做下的,按照‘實力’來分析,這倆人也都有能力殺刀十三,按照‘既得利益’來分析,不論是胡宗憲和朱七,這倆人都有可能是主謀,因為孫詠春到不了案,胡宗憲就不會被海瑞逼迫,海瑞呢,也不需要再去和胡宗憲硬碰硬,這是一個對雙方來說是雙贏的好事兒。
他之所以選擇來圍巡撫衙門,是因為他需要一個交代,一個給手下的交代,他不能讓手下寒了心,而且他也不怕胡宗憲跟他撕破臉,就算胡宗憲把事兒捅上去,他也有辦法應對。
讓他沒想到的是,居然真的就把人給逼出來了,居然真的就是胡宗憲指使人干的。
“刀十三是你殺的?為什么?”
俞道和煦的一笑:“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怎么可能殺的了刀十三?不過,人雖然不是我殺的,卻是我指使人殺的,至于你問為什么,那我只能說一句,各為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