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縣衙
“你說什么?擊鼓的人是張忠?”
海瑞吃驚的看著鄭班頭。
鄭班頭苦澀的道:“堂尊,確實是張忠,小的不可能看錯的,而且張忠還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好多人,全都著甲,還都騎著馬,就是大老爺上次看見的那種黑色的大食戰馬,清一色的黑色大食戰馬,烏央烏央的!”
海瑞更加吃驚了:“他這是要干什么?莫不是要圍攻縣衙?”
鄭班頭無語,這堂尊大老爺怕不是個傻子?
“不是的堂尊,張老板是來告狀的,押著人來告狀的!”
“押著人來的?”海瑞頓時‘明白’了張忠這是什么意思,這是要給他施壓?太小看他海瑞了。
“哼,既然他是押著人來告狀的,那就,升堂!”
……
威武!
有氣無力的‘威武’聲,把原本很有氣勢的升堂,搞的讓人莫名想笑。
但海瑞卻半點都笑不出來,他臉都已經黑成了鍋底。
可他沒辦法,畢竟他這月沒發‘工資’,一想到工資這事兒,海瑞的頭就大的成了葫蘆娃大娃,二十四個捕快,六房的典吏,六房的使喚皂隸,亂七八糟的加起來居然有上千兩之多。
這些人可都是不在編的,朝廷不管他們的俸祿,他們的俸祿都得海瑞這個知縣出,可海瑞一個月才多少俸祿?
海瑞一個月多少俸祿呢?
7.5石,米!
注意是米,7.5石米。
按照正常的糧價來算,也就是一石米1兩2錢,海瑞大概一個月有銀11兩多點,如果糧價向上浮動大概又12兩,就算12兩吧,猴年馬月能湊夠這一千多兩銀子?
這還是一個月的俸祿!
養不起養不起!
可養不起,他又不能把人全都裁了,裁了他就成光桿司令了,就算他想再招人,他也招不起,因為杭州的行情在那里擺著。
“哼!”黑著臉坐在公案后面的海瑞冷冷的哼了一聲,啪,拍了一下驚堂木:“堂下何人!”
張忠一拱手:“錢塘,張忠!“
海瑞冷聲道:“擊鼓所謂何事,所告何人!”
張忠一指被捆成了粽子的俞道:“此人殺了錢塘鄉勇十人,還請海大人為那些屈死的鄉勇主持公道!”
嗯?
海瑞微微一愣,隨即看向了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俞道:“你乃何人,為何要殺害鄉勇?”
俞道也不慌,躺在地上慢悠悠的道:“海大人,在下俞道,字經法,紹興人,不僅有功名在身,還是巡撫衙門書辦!”
嗯?
海瑞又楞了一下,緊跟著他的眼睛就瞇起來了,略微沉吟了片刻,猛的看向張忠問道:“張忠,他所言可是屬實?”
張忠點頭:“屬實!”
啪!
驚堂木再次響起,而且伴隨著驚堂木,還有一根簽子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依大明律,民告官先打二十大板,來呀,把張忠拿下,打二十大板!”
噗通!
鄭班頭沒站穩,直接摔地上了。
做記錄、陪審的縣丞也懵了。
張忠有些詫異的看著海瑞,這家伙還真是牛皮啊!
不過……
“打就打!”張忠很是不屑的道:“鄭班頭,你來親自動手!”
鄭班頭都嚇著了:“張,張老板,小的,小的哪敢打您啊!”
張忠笑著道:“沒事兒,讓你打,你就打,打完了有賞!”
鄭班頭楞住了:“真打?”
張忠點頭:“真打!”
鄭班頭咬了咬牙:“左右拿下!”
鄭班頭手下覺得鄭班頭瘋了,沒人動,鄭班頭氣的一腳踹了出去:“叫你們拿,你們就拿,沒聽張老板剛才怎么說的嗎?”
衙役們都是些什么人啊,市井混混,稍微一琢磨就明白張忠的意思了,頓時上去把張忠拿了。
有眼疾手快的,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條長凳來,放在了張忠面前,而且還媚笑著拿衣服袖子擦了擦板凳,末了還說了句您老請。
張忠也好笑,但他沒笑,畢竟有正事兒,不能太欺負海瑞不是?
等張忠趴好后,鄭班頭拿著殺威棍來到了張忠近前!
啐!
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顯的很是那么回事兒的。
緊跟著他又很是那么回事兒的道:“張老板,我這一棍子下去可不輕,您老要是疼,就使勁喊,別憋著,憋著容易出內傷!”
張忠都憋不住笑出聲了,這幫孫子……
啪!
啊!
張忠很配合的叫了出來,但……
一點兒不疼!
海瑞也不是傻子,衙門里的道道他怎么會不清楚?
但海瑞卻不能點破,因為點破了只會讓他面子上更難看,且他這么做,只是想羞辱羞辱張忠。
甭管打的疼不疼,你張忠終歸是被打了。
片刻后,‘行刑’完畢,張忠呲牙咧嘴的站了起來。
對著公案后的海瑞拱了拱手:“縣尊,現在可以審了吧?”
海瑞冷著臉哼了一聲,這才道:“你說他殺了十數鄉勇,可有證據?可有證人?尸體在哪里?兇器又在哪里?”
張忠早就料到海瑞會這樣問,他道:“我沒證據,也沒看見他怎么殺的鄉勇,但死的那些鄉勇都是我的人,且他自己已經承認了,還是在巡撫衙門口承認的,我手底下有四五百人都聽見了,還不止我手底下的人聽見了,巡撫衙門的徐渭、吳疆以及張諫等侍衛,都聽的一清二楚!”
海瑞冷笑著道:“既不是親見,又無尸體,亦無有兇器,你憑什么斷定人就死了?你又憑什么斷定就是他殺的?”
張忠眼睛瞇了瞇:“他自己承認了!不信你問他!”
海瑞再次冷冷一笑,轉頭看向俞道:“俞書辦,我且問你,張忠說你殺了他的手下,且十數人,是否屬實?你,想好了再回答!”
雖然海瑞沒給俞道松綁,但俞道又哪里不清楚海瑞在偏袒他?
且他為什么要出來自投羅網?
還不是因為他已經算準了張忠會把他送到海瑞這里來?
還不是因為他已經算準了海瑞會偏袒他?
這本就是他禍水東引的計策,雖然很對不起海瑞,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是嗎?
“海大人,在下乃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殺的了十數鄉勇?實屬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