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干什么?”
“你們放開我!”
“張忠,你讓他們放開我,我知道錯了,我一定改!”
“忠弟,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放了我啊!”
“我不要去廣福寺,我不要當和尚!”
看著被人抬著的、昏死過去的老爺,看著一群身著黑色的、怪異的短打扮的人像拖死狗一樣拖著往外走的大少爺、二少爺,看著這以往高高在上的三人,被新來的三少爺,一瞬間打落凡塵,滿院子的下人,無一不是噤若寒蟬,無一不是死死的低著頭,無一不是死死的咬著嘴唇,生怕自己發出聲音,引來三少爺的注意。
張悌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居然猛的掙脫了束縛,發了瘋一般的沖回了廳堂里。
刀二唰的一下抽出了鋼刀,他之前在杭州的時候,失了分,他知道他在張忠眼里的位子,已經不穩了,他不想失去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他把來青州當做了戴罪立功最佳時機,此時的他絕對不允許在有任何失分的情況出現。
他雖然不敢真的拿刀劈了張悌,但他敢用刀背把張悌劈暈,而且絕對不會有半點手下留情。
但就在他準備劈暈張悌的時候,張忠擺手阻止了他。
張悌也看見了刀二拔刀,但他已經不在乎了,比起去當和尚,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的痛快。
所以在張忠擺手的時候,他已經撲倒在了張忠面前,死死的抱住了張忠的大腿。
“忠弟,我錯了,我錯了,可我真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二娘的事情,真的,我真的沒做過,哪怕她的壞話我都沒說過,你饒了我,忠弟你饒了我吧,我不要去當和尚,我不要去當和尚!”
張忠輕輕的拍了拍張悌的手,輕聲道:“二哥,你還不明白嗎?這個世界是沒有對錯的,只有立場的不同而已,站在不同的立場上看問題,才會有對錯之分!”
“站在你的立場上,我的母親取代了你的母親,所以你覺得屬于你母親的,屬于你的,被我和我的母親所取代,所以你才會恨我母親,才會恨我,這沒有錯,錯的只是立場,只是這個世界!”
“不不不!”張悌瘋了一樣的搖頭:“忠弟,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你!”
張忠淺笑著道:“我知道你不恨我,我也知道你只是想當個米蟲,安安穩穩的過完你這一輩子!”
“但……”
“但別人不會這么想,他們覺得你是二少爺,他們覺得大哥是大少爺,他們覺得我的一切都是張府的,等老爹死了之后,你們有權力分走一部分!”
“只要能把你們掌控在手中,他們就能掌控你們分走的那些財富,這比他們從我那里得到的,要多的多!”
“人都是貪婪的!”
張悌不吭聲了,他讀過書,雖然讀的不精,但他心思很活泛,且他從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里,見慣了大院子里的那些齷齪,見慣了大院子里的爾虞我詐,他怎么會不明白張忠所說的話。
這樣的事情,往小里說,是宅斗,往大里說,是黨爭,再往大里說,就是從龍!
這里面所有的人,都沒有錯,錯的只是立場,站在不同的立場上看問題,對與錯是完全顛倒的。
在這里面,想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只能是一方絕對的弱勢。
打個比方,想要父慈子孝,就只能是李世民和他爹那樣,亦或者反過來,想要兄友弟恭,就只能想皇家那樣,一個人做皇帝,其他的統統給老子滾的遠遠的,或者干脆放下一切一切的權力,甘愿當一個被豢養的、不見天日的豬仔,讓別人徹底的對你死了心。
張忠把他們送去廣福寺囚禁,這為的,就是讓別人對他們死心。
同時,張忠把他們送去廣福寺的另外一個用意,就是為了杜絕他們‘添亂’。
他看的出,張忠是要做大事的人,哪怕就算沒有曹九娘的事情,他也會找別的機會,把他們一一‘除掉’。
張悌緩緩的松開了抱住張忠的手,他緩緩的站了起來,很認真的看著張忠:“叫我出家可以,但我不想過和尚的日子!我要過好日子,我要過皇帝都羨慕的好日子!”
說到這里,張悌面目已經變的猙獰起來,且說出口的話,幾乎都是用吼的:“我知道你能做到,我知道你能做到,答應我,答應我我就永遠不會給你添麻煩,永遠不會拖你的后腿!”
張忠有些愣愣的看著張悌,他還真沒怎么了解過他這個二哥,他完全沒想到,他這個二哥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張悌臉上的猙獰忽然消失了,他看懂了張忠的心思,苦笑著道:“忠弟,我真的沒有恨過二娘,我讀書不精,不是我不想讀,而是我早就看透了這一切!”
“我沒有去爭的心思!”
“我也知道,即使沒有二娘,也會有別的女人來搶我娘的位子!”
“我也更知道,我爭不過大哥,爹也不允許我分走家里的東西出去單過,所以家里的一切,我都不聞不問!”
“我已經是而立,卻依舊未婚配,不是貪戀煙花地,而是不想我的孩子再遭這份罪!”
張忠這次真的被驚到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這個二哥,居然是這樣的心思。
但他不知道,不知道這是否是他二哥為了自救才說出來的話。
所以他擰著眉頭道:“想不到二哥居然是如此的心思,是我錯怪二哥了,今年我打算把家里的產業向北……”
不等張忠把話說完,張悌就道:“忠弟,你不用再試探我了,我真的只是想做一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的米蟲,有時候,我甚至都想找個繩子把自己吊死,但我怕疼,我也想過喝上一杯毒酒,但我怕苦!”
“忠弟,算二哥求你了,就讓二哥在醉生夢死中了卻殘生吧!”
張忠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忍,也升起了一絲悲哀,如果張悌不是生在張家,想必應該……
很快,張忠心中的不忍和悲哀,就煙消云散了,因為他清楚,欲做大事,最忌諱的就是優柔寡斷。
所以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