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已過了子時,但嘉靖帝卻一點要睡覺的意思都沒有,他今天被灌輸了太多的東西,他有些興奮的過了頭,他隱隱感覺有一扇大門在他面前敞開了,但他卻怎么都摸不到那扇大門,這又讓他感到很焦躁。
他很想把張忠傳過來,有幾次甚至差點都要叫黃錦去叫人了,但最后他都忍住了。
圍著八卦壇來回踱了好幾圈,心也沒辦法平靖下來,再又轉了幾圈之后,他忽然開口問黃錦。
“黃錦,你說,今天張仙人說的是真的嗎?”
這問題問的黃錦一愣,沉吟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的道:“主子萬歲爺,奴婢覺得張仙人說的,應該是真的!”
“哦?”嘉靖帝饒有興趣的問道:“為何?你仔細說說!”
“嗨!”黃錦道:“這奴婢哪能說的出來啊,奴婢就是覺得,以張仙人的手段,沒必要撒這個慌,他今兒自己說他不是仙人,說他師傅也不是仙人,但他的話,仔細琢磨琢磨,卻有些模棱兩可,讓人乍一聽,覺得他好像不是仙人,可細細一琢磨,就發現不是那么回事兒了,他只說他只學了皮毛,可他沒說再下去幾十年,他是否能做到!”
嘉靖帝琢磨了琢磨,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張仙人,很狡猾啊!”
黃錦又道:“再說了,主子萬歲爺,您想想他要不是仙人,他能練出真正的仙丹來?”
嘉靖帝若有所思的拉開了自己的袖子,看著皮膚光潔無半點瑕疵,嘿笑了一聲道:“他就算不是仙人,也差不多了,最起碼是個陸地神仙!”
黃錦低著頭,恭敬的道:“主子說的是!”
嘉靖帝忽然又想起了張忠和陶仲文打的賭:“黃錦,你說,朕要不要看看張仙人寫的那張紙?”
黃錦略一琢磨便道:“主子,張仙人也沒說不準看,再說了他把那兩張紙交給您保管,防著誰,也不會防著您啊!”
嘉靖帝龍顏大悅:“好,說的好,那,咱們就看看!”
嚴府,書房
“想不到,陶仲文居然在張忠面前,一個回合都沒撐住!”嚴世藩很是有些感慨:“爹,您說張忠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收拾著書架的嚴嵩慢悠悠的道:“蠢貨,以他的本事,就算他說的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嚴世藩楞了楞,隨即苦笑著道:“是啊,孩兒真是蠢,以他的本事,就算是假的,別人也會認為是真的!”
嚴嵩拿一了一本書,似乎這本書引起了他的興起,一邊翻書,一邊道:“你明天一早,就去景王那邊,跟他說一聲,別再想著拉攏張忠了!”
嚴世藩很是不解:“爹,為什么?他雖然和胡宗憲鬧了矛盾,但在胡宗憲的問題上,咱們可是半句話都沒說,而且以他和江春橋、張子明的關系,咱們可比那邊有優勢的多了,且江春橋來信也說了,張忠和李子稻、海瑞鬧的很僵,李子稻是那邊的人,只要咱們稍微推一把,他和那邊的可能,就徹底的沒了!”
嚴嵩冷冷的哼了一聲:“說你蠢,你還不服氣,你啊,也不想想,就張忠現在表現出的能力,你覺得陛下會放心他和景王走近嗎?”
嚴世藩一下子楞住了。
過了好半晌,他才擰著眉頭道:“爹,那咱們呢?咱們適合跟他走近嗎?”
嚴嵩嘆了一口氣道:“你覺得江春橋和張子明這兩個人怎樣?”
嚴世藩再次楞住了,他想不明白為什么他爹的話,怎么就突然跳躍到江春橋和張子明身上了。
“爹,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嚴嵩沒吭聲,慢悠悠的翻著那本引起他興趣的書。
嚴世藩擰起了眉頭,仔細的琢磨了起來,但琢磨了好久他還是沒琢磨明白,可他爹顯然不會給他解答了,于是他便道:“倆人還算聽話吧!”
嚴嵩哼了一聲道:“還算聽話?那兩就是個白眼狼,利己的時候他們比狗都聽話,可一旦不利己了,他們就是狼,隨時隨地都能咬你一口!”
嚴世藩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和江春橋、張子明見過很多次面,吃過很多次飯,雖然他倆的小心思多了些,但絕對沒有他爹說的那么不堪。
又仔細的想了想,他覺得可能是倆人和胡宗憲有些矛盾,且在胡宗憲出事兒的時候,沒有幫一把,反而落井下石,這才惹的他爹心里不痛快,才會覺得倆人很不堪……吧?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爹,江春橋和張子明確實有些自私自利,但人嘛,哪有不自私自利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再說了,他們倆夾在張忠和胡宗憲中間,他們也很難做啊!”
嚴嵩嘆了一口氣:“東樓,你怎么還是不明白?你以為他們倆是夾在胡宗憲和張忠中間?錯了,他們和張忠才是一伙的,胡宗憲倒了,他們在里面出了不少力氣,如果不是他們壓下了浙江那些官員,胡宗憲會孤立無援嗎?”
嚴世藩沒吭聲。
嚴嵩又嘆了一口氣:“東樓,爹說這些,并不是怪江春橋和張子明落井下石,就像你剛才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且胡宗憲擋了江春橋和張子明的路,他們這么做,也無可厚非!”
“爹是想告訴你,張忠,不是誰能拉攏的,他已經自己豎起了大旗!”
“啊?”嚴世藩驚了:“他自己豎起了大旗?這怎么可能?他無官無職的,誰會跟著他?”
“呵!”嚴嵩呵笑了一聲道:“他確實無官無職,他自己是不能豎起,但他可以把別人豎起來當旗,江春橋和張子明就是他們豎起來的旗!”
嚴世藩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爹,你,你是說……”
嚴嵩嘆了一口氣:“他的野心比你想的都要大,他才進京,和陶仲文也才第一次見面,可他偏偏就要把陶仲文往死里整?”
嚴世藩不吭聲了。
嚴嵩又道:“陶仲文可以做到的,他都能做到,陶仲文可以得到的,他也都能得到,甚至陶仲文做不到的,陶仲文得不到的,他也可以做到,也可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