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細胞對黑色微粒的追殺持續了很久，久到喬飛差點認為微視功能出現問題。
因為眼前所有的場景千篇一率，無論在這具女性尸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是免疫細胞沖向黑色微粒，然后將黑色微粒瓦解的場景。
但是，黑色微粒的數量也非常多，多到難以想象的程度，即使是免疫大軍集體行動，想要將所有黑色微粒清除，恐怕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可能一兩天，也可能三五天，喬飛無法進行準確的推測，只能從身體的局部區域進行粗略的計數，然后計算得到大概的時間…
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內，眼前這具樣本身體內發生的變化應該就是如此，不會有更多的新內容。
喬飛回收了微視功能，看到時間已經是深夜十點，身邊的秦蘭似乎因為胳膊發麻，用下巴頂著桌子解放麻木的雙手，試圖恢復對雙臂的重新控制…她眉頭微皺，似乎貪圖睡眠的愜意，即使雙臂輕微的活動著，卻緊閉雙眼不肯醒來。
觀察室外的槍炮聲還在繼續，只是聲音小了不少，看來應該是異物停止了進攻…
看來沒出意外，布達柴維爾堅持了下來，成功抵抗了異物的進攻。
再次回顧了一下樣本的身體，發現她因為體內的大戰而有些發燒，這倒是比較容易理解的情況，因為體內正在進行著全面的“炎癥反應”。
既然現在的場景沒有什么觀察的價值，喬飛也不準備繼續，不過怕錯過重要內容，他快速的將觀察室內所有的樣本一一用微視功能篩查了一遍，并做好了標記。
這些樣本，有的身體內已經出現了腫瘤組織——這應該是剛才觀察到的情況之后的階段；有的黑液細胞還沒分裂黑霧區域——這應該是剛才觀察到的情況之前的階段…這樣標記，即使錯過了那具女性樣本身體內重要的變化過程，也能從其他樣本處得到觀察的銜接。
不是不想繼續盯著，的確是微視功能非常容易產生視疲勞，這有點像喬飛以前頻繁使用顯微鏡，看多了會出現一種眩暈的狀態，會有比醉酒后更為難受的頭痛。
與其勉勵而行，不如保持每一段觀察都能傾盡全力，而且能夠通過別的樣本進行過程上的銜接…他暗暗的打定了主意，這才搖晃醒身邊的秦蘭。
“完事了？”秦蘭睡眼惺忪的麻木問道，嘴角來掛著熟睡留下的一絲口水…
作為生物部長的她，從來在別人面前都是一絲不茍的職業狀態，而在自己面前，似乎越來越不修邊幅…喬飛心下一暖，將她一把摟在懷里。
如果一個女人肯在你面前邋里邋遢，那么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直娘兒們，第二種是她已經知道你把她放在心里，不用再去在意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秦蘭，明顯不可能是第一種。
“嗯，今天的內容結束了…”喬飛看到她坐起來后，口水順流而下，而她本人卻沒發現，不禁好笑：“我們去找程峰，看看外面的情況，在這之前…你需要清理一下流出的淀粉酶…”
“淀粉酶？”剛剛睡醒，腦回路還沒完全恢復正常的秦蘭被說的一愣，足足思考了幾秒鐘，才想到了唾液淀粉酶，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上和桌子上的兩灘液體。
“哎呀”她一聲驚呼，連忙掏出紙巾一陣匆忙擦拭。
特戰組所在的警衛室。
急于了解外面情況的喬飛帶著秦蘭直接推門而入…
特戰組所有的人都在，因為目前根本沒必要在搞什么戒嚴——所有的藍球聯合政府軍都已經投入了戰斗。
警衛室原來用于觀看周圍監控的屏幕被程峰接入藍球聯合政府的衛星信號，能夠通過屏幕看到城市外圍的情景，從高空俯瞰的視野，應該是無人機的實時傳輸影響。
此時整個警衛室靜的可以，就連喬飛和秦蘭進門，也沒讓這種凝重的氣氛消散，當喬飛將目光落在屏幕上，頓時感覺一陣心驚肉跳。
黑壓壓的異物仍然再向布達柴維爾的高墻不斷逼近，根本看不到盡頭，整個城市外圍被不斷升起的照明彈驅散黑暗，如同白晝，地面卻是一片純黑，滿滿的都是異物的尸體。
這些黑色的尸體一層壓著一層，甚至形成了不少的小丘，甚至能夠擋住后面的一片異物，讓高墻上的子彈無法穿透…
在戰斗之前，布達柴維爾城市外圍布置了大量的雷區，此時已經完全被異物用血肉清除，加之城市內部火炮炮擊，此時的地面上幾乎全部全是坑洼，然后被血液填滿，再被后面的炮火重新覆蓋，將液體和土壤進行了再一次的融合。
此時的戰斗仍在繼續，高墻上可以明顯的看到上中下三層噴出的火舌，排列整齊。
異物…如同蟻群，仿佛從遠處的黑暗中滋生，然后聚集，密密麻麻的成為一片烏云，向城墻拼命的奔襲——讓秦蘭這個沒有密集恐懼癥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喬飛胳膊…
它們在炮火中被直接摧毀，變成尸體和血肉，但是如同沒有痛覺和恐懼一般，只顧著拼命的靠近城墻。
“快結束了，這已經比剛才的攻勢緩和了許多…偽神要退了。”程峰注意到身邊的喬飛和秦蘭后，低聲介紹情況。
異物的攻勢真的在減弱？！
聽到程峰的說法，喬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異物群，心中想到——這是減弱后的數量？
那進攻最猛烈的那段時間，又會是什么樣子？喬飛緩緩的將胸腔內的濁氣擠壓出去，感覺自己根本無法想象那個時候的情景…
果然，異物群沒有持續多久，當最后一批異物紛紛倒在城墻前的地面時，所有的異物停止了繼續的進攻…透過無人機的高清攝像機，可以看到異物又像最初那樣將整個布達柴維爾圍住，不再向前前進一步——仿佛經歷了整整一天的戰斗和面前散落的密集尸骸，全都不存在。
高墻上的槍炮聲全部停止，通過無人機最后的影像，可以看到所有的士兵都在燈光下鉆出工事，紛亂的整理武器和搶救傷員。
“這樣的攻擊，恐怕會成為常態…如果偽神一直保持這樣的進攻烈度，就算是布達柴維爾，也一定會有被攻破的一天。”程峰轉頭看向喬飛和秦蘭，語氣沉重的說道：“而且，這一天估計并不太遙遠…”
“異物不是被打退了嗎？”聽程峰沉重的語氣，仿佛感覺異物才是勝利的一方，秦蘭略有驚訝的問道：“難道不是我們贏了？我們成功進行了防御？”
“擊退一次異物的進攻，不代表我們會贏得最終的勝利！”喬飛替程峰解釋說道：“可以看到，雖然我們擊斃了這么多的異物，但是對于它們的總量來說，幾乎相當于沒有減少…”
“對！”程峰接著說道：
“也就是說，異物會一直保持住這種戰斗強度，它們不用后勤補給，不需要休息和調整，沒有同伴死去的恐懼，甚至似乎連痛覺都沒有…被這樣的敵人一直團團包圍著，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反觀我方，雖然憑借著永久堅固的工事和強橫無比的火力支援，能夠暫時將異物抵擋在高墻外面，形成僵持…但是，誰能保證這種僵持能夠持續多久？而且，異物恐怕還會有更多的戰術變化，它們的數量足夠多到將每種方案全部嘗試一遍…”
“剛才發生的這次戰斗，很可能就是偽神對于布達柴維爾城防的試探…試探我們的極限，這種極限很可能并不僅僅是火力強度，更是布達柴維爾的方方面面。”
“我們以前和偽神打過交道，知道他的思維能力如同人工智能，一直嚴格的遵守邏輯…”
“你們有沒有感覺…”說道這里，程峰不由的嘆了一口氣：“布達柴維爾就相當于一個密保鎖，是人為設計的密保鎖，是人為設計的就會有漏洞，就相當于是軟件就會有bug…而偽神，就像一個密碼破譯軟件，正是用窮舉法對這個密保鎖進行一一嘗試…”
“窮舉法？”秦蘭先是反問，然后思考了一會，明白了程峰的意思，又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布達柴維爾這把密保鎖遲早會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嗯，這是我的感覺。”程峰默然說道：“看來，需要和侯局長溝通一下…”
布達柴維爾這座城市的城防，估計是一定具有漏洞的，這無關布達柴維爾的城防建設花費了多少時間，也無關藍球聯合政府在布達柴維爾城防上花費了多少精力。
因為喬飛明白非常簡單的一個定理——沒有任何防御是絕對完美的，存在，就會有缺陷…這也就是說，布達柴維爾一定存在防御死角和漏洞！
也就是說，存在開啟這把密保鎖的“鑰匙”…
窮舉法，是破解密碼最常用的方法，說白了就是將所有的可能性進行一個一個的嘗試，一定會在最終找到破解密碼的正確內容。
當然，這需要時間進行嘗試和計算，就像當初圍棋因為存在的可能性太多，計算機也無法承載其窮舉法所需要的龐大運算量，這才導致圍棋方面的人工智能選用別的方法，從而出現的較晚，而象棋因為運算簡單，電腦很早就能用窮舉法運算所有的可能——在阿法狗出現之前，人與電腦對戰，象棋方面人根本就無法贏過電腦，而圍棋方面，人類一直可以輕松擊敗電腦。
…而如同人工智能一樣的程序化邏輯思維，正是偽神展現出來的特征。
如果這樣來看，偽神一定會找到攻破布達柴維爾的辦法…哪怕用窮舉法的邏輯一個一個可能性的嘗試，因為它具有的異物數量，足以承載這些嘗試的傷亡和消耗的時間。
那么以這種狀態長久來看，布達柴維爾城破是會成為必然的。
而程峰想要和侯文生溝通的內容，應該是在以上的前提下，盡量延后布達柴維爾城破的那一天，為紅線計劃的成功獲取更多的時間，這符合計劃最初制定時的初衷。
在戰斗結束后，特戰組并沒有收到別的任務，那就表示他們應該繼續原來的任務，保護新研究站…
在進行重新的兩崗輪換的人員安排后，所有人從警衛室散去，喬飛再次得到了休息時間，便和秦蘭一起走回宿舍。
路上，他們看到此時的醫院燈火通明，正在安排救助前線的傷員，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隨處可見，整個醫院內停滿了各種車輛，都是運送傷員的車，此時正在軍隊協調下疏散交通。
一夜無話，轉眼天明…
喬飛本打算繼續去觀察室觀察樣本體內的變化，卻接到了欒忠杰的電話，要求直接到市政廳開會，特戰組的三位組長和秦蘭同去。
沒有任何耽擱，四人直接上了分配給特戰組的裝甲車，直接抵達會場所在，并在侯文生的帶領下直接進入會議室。
這是一場藍球聯合政府的會議，非洲黑霧災難抵抗組織所有成員全部參加，規格相當之高，喬飛幾人跟著侯文生一起。
喬飛又一次見到了紅線計劃的締造者，藍球聯合政府秘書長布蘭奇·鮑勃。
此時的他面色凝重，等待到場所有人落座，然后迫不及待的按了按話筒：“各位，今天的會議，主要是針對布達柴維爾目前的情況…”
整個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布蘭奇·鮑勃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這才繼續說道：“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們昨天經歷了一場戰斗，史無前例的異物進攻！”
“我們每個人，都掌握昨天情況的一些信息，或多或少…我現在手里的文件，是目前為止關于昨天戰斗最為全面的一份數據…這直接來源于我們的一線。”
“昨天的戰斗持續了8個小時43分鐘…參戰的異物更本無法統計，被我們擊斃的異物也無法統計，我們只知道…我們自己傷亡的數據。”
“在這場持續了半個白天和半個夜晚的戰斗中，我們共計有2346名士兵陣亡，傷者達到了4328人…這是一個無比觸目驚心的數字，在經過如此精心的布防和準備之后，在有無數精良武器裝備的支持之下，我們仍然出現了這么多的傷亡！”
“這只是偽神對布達柴維爾第一次全面進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