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末年,朝廷無道,天災頻發,百姓揭竿而起,響應者甚眾。遂天下分裂,諸侯割據,混戰不休。
戰亂持續了將近二十年,最終由一代奇女子蕭玥一統天下,建大周朝,定都洛陽,年號天啟。
天啟三年,為約束大昭末年起義軍的殘余勢力及武林豪強,朝廷成立“玄衣門”,專辦與武林相關案件。
天啟十八年,一位少年拿了一把劍,離開了家鄉……
……
……
涼陽鎮,涼陽客棧。
這里是大周西北邊陲,略荒涼,卻是位于大周與吐蕃之間的商道——西平道旁邊,生意不算太差。
在這片草原的北方,那道雪白的天際線便是終年積雪的昆侖山,南邊則是荒涼的戈壁高原。
陳囂對那片高原印象極深——
三天前,他還在那片大山之中滿地抓蟲子吃,當時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
所以,此刻他能夠看著夕陽就著烤羊肉喝著小酒,很有種劫后余生的喜悅與滿足感。
客棧里有個先生正彈著胡琴說著書,看上去大概四十來歲,留著胡須,看上去像個落魄的書生。
他的聲音略低沉,抑揚頓挫的;胡琴彈得也不錯,隨著故事承轉啟合,很是吸引了一些顧客,連店里的伙計都被吸引了,聽得全神貫注的,幾乎把店里的客人都忘了。
——其實,所謂的顧客,大都是鎮上的老人和孩子,來喝杯茶湊個熱鬧而已。
只是,陳囂不喜歡聽。
說書先生講的都是玄衣門的故事。
自從昨日醒來之后,陳囂已經不知聽過多少這種故事了——
黔州羅生殿、嶺南拜火教,還有從地獄歸來的妖僧,這些曾經打個噴嚏就能讓武林顫三顫的勢力,都被玄衣門所滅。至于被玄衣門送進刑部大牢的山匪、強盜、殺手等等江湖黑道人物就更加數不勝數。
聽說,最近江湖新出了個飛賊,因為偷了當今陛下的一支鳳羽釵,被玄衣門追捕了小半年,至今還未落網,算是至今為止,在玄衣門的追殺之下飛得最久的賊了。
聽說,這位神偷每次作案,必得在現場留下一支白色羽毛,故而得了個飛羽大盜的名號。已經有賭坊開了局,看這飛羽大盜還能飛多久……
故事是很精彩的,只是……在這些故事中,玄衣神捕仿若是天兵神將,而那些江湖人士完全就是武林敗類,從里到外的爛透了,兩根手指頭一捏就成了一堆爛泥,糊墻都嫌臭。
那個他自小向往的江湖,怎么可能這般不堪?!
陳囂覺得,這先生定然是朝廷的密探,否則,一個讀書人怎么會來這種地方說書呢?
不過,他只是在心底腹誹幾句,并不敢說出口。倒不是怕挨打,而是因為,聽說這位說書先生姓吳,三天前他昏迷在戈壁的時候,就是這位走四方的說書先生救了他。
若非吳先生不合常理的跑來這邊陲小鎮給玄衣門造聲勢,他可能就消無聲息的死在那荒無人煙的地方了。
這么說起來,他是不是還應該謝謝那見鬼的玄衣門?
說書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吳先生側頭,似乎在聽著什么。
周圍的孩子正聽得起勁,見他停下,不樂意了,鬧哄哄的催促著。吳先生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嘴角的白胡子翹了翹,卻是轉頭看向了陳囂的方向,道:“有客人到了。”
陳囂莫名,來客人了跟他有什么關系?迎客是小二哥的事。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為什么吳先生會看他了。
來的是一支商隊!
從西邊來的,定然是去金城的!
陳囂的喜悅才剛冒出來,發現桌子上的水突然晃蕩了一下,接著,便聽到一陣震天的馬蹄聲和嘶吼聲——
這次的馬蹄聲比前一次要激烈得多,整個客棧都在顫抖!
伙計原本笑嘻嘻的去迎客,剛走到門口,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煙塵,睜大了眼睛,大叫了一聲,“馬賊來了!大家快跑!!”
躺在柜臺后面的胖掌柜也“嗖”地一聲跳了起來,“阿擇,關門!快關門!”
店里的客人一哄而散,趕緊往自家跑,孩子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
“馬賊來啦!馬賊來啦!快躲起來!”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街道上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一個人影都見不著了。
客棧的門窗緊閉著,陳囂擔心的問道:“外面的商隊呢?”
伙計阿擇輕“噓”了一聲,小聲道:“別多管閑事。”
陳囂一手抄起放在桌子上的劍,道:“既手握利刃,怎么能見死不救?”
說完便開了門,徑自跑了出去。
“哎!”阿擇沒能攔住,跺了跺腳,無奈的關上了門,轉頭,卻發現店里一個客人都沒有,眨了眨眼,“說書先生呢?回房間了嗎?”
店老板又躺了回去,雙手交疊在腹前,眼睛微微瞇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門外,距離客棧一里地的西平道上,馬賊已經追上了商隊。所有商客都被綁了,用繩子串成一串,正被一個手持長槍帶著斗笠的男子牽著遛馬。
“住手!”
陳囂大喝一聲,沖著那馬背上的斗笠急沖而去,雙手握緊了劍柄。
沒等他沖到那人身旁,周圍的馬賊就圍攻而來,四五把刀直接朝他招呼了過來。那看似混亂的馬步之中,竟隱隱含著一種陣法,不知從何下手。
陳囂往前跨出一步,借著剛剛的沖勁橫劈一劍,劍氣逼退了身前的兩把刀,然后,手腕一轉,竟似沒有停頓一般,劍刃從身旁兩把劍之間刺了過去,輕輕一壓,也不知他腳下如何動作的,身體竟就那么從兩把馬刀之間穿了過去,生生從絕境中開出一條路來。
“咦?”斗笠人扶著斗笠抬了抬眼,“這小子……挺有意思。”
那邊,陳囂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又一排刀山刺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硬闖,腳下一點,飛躍而起,在那十幾把斬馬刀力氣用盡之時,腳步一踏,借著刀回收的力道往前飛躍,直沖那斗笠人而去!
“來得好!都讓開!”
斗笠人朗聲大笑起來,喝退了攔在身前的手下,手中的長槍一轉,直接朝那劍迎了上去。
那長槍還未到,陳囂便感覺到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壓力,雖然他此刻的位置高一些,卻有種被俯視的感覺,心中竟生出幾分怯意。
他感覺有些羞恥,咬了咬牙,用更強的力量、更加決然的姿態斬了下去——
“砰!”
一股大力襲來,陳囂感覺虎口發麻,手中的那把劍竟直接“咔”地一聲斷了!
他來不及驚訝,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后飛去,眼前的風景突然急速后退,然后“咚”地一聲摔在了草地上。
不留退路的進攻,輸掉的后果也是頗為嚴重的。陳囂感覺胸口發悶,體內氣血翻涌,身體卻是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來。
周圍的馬賊頓時一哄而上,七八把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壓得他更加喘不過氣來。
斗笠人走到近前,居高臨下的瞧了他一眼,問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為何多管閑事?”
陳囂半蹲著馬步,手中的轉了半圈,抬頭看著他,朗聲道:“不平之人,專管不平之事!”
斗笠人微微怔了一下,嘴角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是在笑,但開口的時候,聲音卻更沉了幾分,冷哼一聲,“就憑你?不自量力!”
說著,轉身,揮手,“綁起來,帶走!”
……
涼陽客棧,天黑了,外面也終于安靜了。
阿擇小心翼翼的將門打開一條縫,屋外黑乎乎的,連月亮都躲進了云層里,什么都看不見。
“終于走了。”阿擇笑笑,擦了把汗,打開大門,站在門口看向北邊的那座高山,眼中露出不解的神情,問道:“老板,你不是說西涼寨只劫貨不傷人的嗎?這次為什么把整支商隊都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