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魚站在距離北照世五十步的地方,這個距離讓徐秀魚看不清楚對方,直到北照世開口之后,她才恍然明白是故人。
她看了北照世幾眼,張開嘴吐出了一個字。
沒有聲音的字,像是月光,從月亮上面一下來,就看不見了。
北照世只能看見徐秀魚的嘴型。
她讓他走。
有血滴滴落在地板上面,北照世的耳朵不夠靈敏,他聽不見,但是血滴落下的一瞬,反射出的月光射入了北照世的眼中,猩紅一片。
她穿著紅色的衣裙,所以北照世方才看不見她流血。
現在他看見了。
北照世牽著馬繼續朝著徐秀魚走去,后者的眼神里面充斥著無奈,與此同時,她身后的巷口拐角,出現了不少黑衣人,手持刀兵,蒙面,殺意貫穿了王城的整條街。
兩側旌旗獵獵,鼓動的時候仿佛翻出了腥風血雨。
北照世面容間出現了疑惑。
這里是王城。
王城不該有這樣的場面。
整個夜里都是有人在巡邏的,樊清雪武功高強獨來獨往倒也罷了……這些黑衣人明顯武功與樊清雪相差甚遠,否則徐秀魚不至于還能站著和北照世說話。
……一個字也算是說話,哪怕是她沒有發出聲音。
“你不該過來,今夜你和我都會死。”徐秀魚終于開口。
北照世走的比馬快,也比徐秀魚身后的黑衣人快。
“你別告訴我這是冥府的人。”他望著徐秀魚身后的黑衣追兵,淡淡說道。
徐秀魚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眸,稍微嘆息一聲。
“比這更糟。”
她的指縫之間有紅色的鮮血,二人不久前在曳劍山交過手,北照世知道對方是念力師,殺人不需要動手,所以她的手上也不該有鮮血。
除非她受傷了。
身上的紅裙上有不少破爛地方,她似乎不想逃了,眼色里有濃重的疲憊。
“我以為逃到王城就安全了,卻沒有想到原來這些人就是王城來的,在這里,他們更加的肆無忌憚。”
鋒芒既出,徐秀魚在說這話的時候,離她身后最近的黑衣人出招了。
能趕到這里是真的不容易,他們追殺了徐秀魚太久,如果不是對方身上的傷勢過重,恐怕上面還需要派出更厲害的高手才能解決。
這個女人實在是恐怖,那名黑衣人忘不了徐秀魚操控著六柄劍殺戮他們的同伙時候,人頭分離,她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終于可以讓她體會一下當時自己面臨的恐懼了,黑衣人隱藏在布巾之下的面容猙獰起來,縱使無人能夠看見,但他心底的快感已經完全化作殺意釋放出來。
“殺了她!殺了她!”
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他的劍才出了一半,手腕處傳來的溫暖讓他微微一愣。
北照世不知何時握住了他的手腕。
速度很快。
黑衣人不是沒有看見北照世,他身后的黑衣人們也能看見北照世,只是他們選擇性地忽略了這個少年的存在,一群殺手在王城之中奉著某位大人物的命令追殺另一個殺手,誰會在意路邊牽著一匹馬的迷路男孩?
指縫指尖的力道不大,但是勝在精準,為首的那名黑衣人覺得手腕一緊,自己的五指姐妹便不停使喚,松開了。
劍朝著地面墜去,只是一剎。
絕對是一剎。
所有人都看見了一抹極快的光影。
劍刃平滑,反射的月光角度有限,人只能看見其中的一抹,如果速度夠快,出劍夠精妙,那么就會對尋常人的視覺產生誤差。
他們知道北照世出劍了,但是他們不知道北照世出了三劍。
血噴在北照世的臉上,是從喉嚨處的窟窿噴出,也打濕了徐秀魚的后背紅衣。
那只是輕紗質地,血很容易就浸潤進去,冰冷刺骨,沒有溫度,徐秀魚皺眉,她認真觀看著北照世手中的劍,開口道:“太冷了。”
北照世望著眼前數十名被震驚的黑衣人,面無表情將劍身上的血滴甩在青石地板上面,偏頭對著徐秀魚笑道:“那你可不能怪我。”
“你得怪月亮。”
“它揮灑的光冷,所以劍才冷。”
徐秀魚頭一陣暈眩,她失血有些多,前方反應過來的黑衣人朝著北照世繼續殺來,今夜他們若是完不成任務,也是一個死,他們沒有停手的理由。
“人太多了,你有馬,帶我跑路吧……”徐秀魚不想北照世跟這群人硬拼,虛弱說道。
北照世瞟了她一眼,笑道:“我說了要救你嗎?”
徐秀魚怔住,稍微沉默,說道:“不救我你就趕快走,不必白白將自己性命葬送此地。”
“你跟我講過……活著好。”
北照世伸出手貼住她的背心,真力渡入,勉強幫她止了血,另一只手劍光輕閃,點在了欺身而上的一名黑衣人眉心,頓時那名黑衣人的眼睛失去神采,跪倒在地。
“今夜我救你一命,你要怎么報答我?”
北照世一只手摟住她,足尖輕點,二人身形快速后退,朝著馬兒跑去。
“你想要我怎么報答你?”徐秀魚放松身子,將昏沉的腦袋靠在北照世的胸口處,她頭一回跟人這么親近的時候沒有什么防備。
作為一個殺手,徐秀魚很少讓人觸碰到她的身體,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
北照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一種全然不焦躁的語氣說道:“王城不讓平民騎馬,這些人是王城的人,所以他們十分了解夜里巡邏軍隊的路線,敢如此肆意地出現,想來王城的巡邏軍距離這個地方很遠。”
他沒有什么顧忌了,直接抱著徐秀魚翻身上馬,朝著城門口疾馳。
他今夜本來來王城有事要做,因為徐秀魚的忽然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北照世決定將自己要做的事情先往后延,救人要緊。
殺死這些黑衣人對他而言并不是難事,難的是怎么處理一地的尸體,北照世留下他們,他們便自己會處理先前被北照世殺死的人。
初次來到王城的北照世不怕得罪背后的某些大人物,江湖上自然有天宸閣的人會罩著他,而如果北照世觸犯了余國的國律被人抓住了馬腳,一旦有某些大人物針對他,他必死無疑。
天宸閣不會為了他這樣的人,去和王族頂著干。
聽起來有些小題大作,北照世喜歡防患于未然,這些能避免的必死情形,他都會盡可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