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汕就不明白了,為什么突然之間就會出現這么多的牛鬼蛇神?
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青州府兵馬都監,手上士卒不過兩千余人,強將悍卒更是屈指可數,怎么就突然進入了這些文人的視線呢?
而更加讓楊汕覺得可笑的是,試圖設計他的這些文人,還都不是什么朝廷里的大人物!
也就是說,不過是一些當地的讀書人亦或者鄉紳一類的人物,在發覺楊汕這樣一個角色時候,試圖要控制他。
“這算什么?我楊汕再怎么要屈服,好歹也是屈服給當朝宰相或者嫡親王爺什么的吧?區區一兩個有錢的家伙,就以為能爬到我楊汕的頭上?咱這大宋的武人,什么時候已經人人可欺到這種地步?”
楊汕有些不理解,那些個鄉紳哪來的勇氣和自信?
如果說慕容彥達試圖利用楊汕還能說得過去的話,那些遠在江南的鄉紳讀書人,他們算什么東西?
“不過文武之爭而已!文人們無時無刻都在警惕武人,不允許任何一個武人逃脫他們的監控。”伍端笑的猙獰,瞥一眼蘇明澤道:“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我大宋與士大夫共天下,換言之能夠顛覆這一切的絕對不可能是受益文人。所以……大宋要被破壞,只有那些武人才有可能。大人明白了吧?并不是說他們試圖控制大人,而是任何一個武人,都在文人們的監控當中。”
“種師道乃是正兒八經通過科舉當的文官,所以他能控制西軍。折可求繼承他哥哥的官職任府州知州,你以為他憑什么能夠被吏部同意?嘿嘿……我大宋以文御武,大人您以為只是一句空話?”蘇明澤嘆一口氣,抬起頭看向楊汕道:“原先這些事情我也不懂,但是這段時間通過和家鄉讀書人的信件來往,我才明白這其中居然還有這么多的道道。所以大人……其實這些事情雖然說著復雜,但并不是要害您。這都是大宋默認的東西,您只要選擇一方加入,而后自然有無數文人在背后為你保駕護航。甚至還有糧草銀錢什么的,往后也都不需要您操心了。”
“也就是說,往后我手下兵馬的糧餉裝備,都由他們來負責?”楊汕有些驚奇,同時也想到了許多。
為什么記憶里西軍在西北邊的時候十分安穩,一去南方攻打摩尼教就變成獸兵?
莫不是也是因為,他們去了南方就等于離開了背后支持者的勢力范圍,所以才會突然間缺糧少食?
大宋幕后的隱秘,居然還有這么多嗎?
楊汕不置可否,同時也對伍端和蘇明澤道:“你們兩個不用勸我了!我就算將來真要找什么靠山,也不是說區區幾個南方士子就能夠控制我的。他們是不是有些太自以為是了?或者太瞧不起人?”
蘇明澤訕訕一笑,也不去看楊汕的眼睛:“其實這么說也沒錯!而且我這番話,也并不是說非要大人您選擇他們。只是給您提個醒而已,往后這樣的事情還會越來越多;除非您靠山夠強,否則還是會麻煩不斷。說實話青州這邊的鄉紳哪怕做不得什么大事,給大人你找點麻煩卻也輕松。”
“沒錯!比如大人您這次婉拒了青州方面的鄉紳,那他們必然不會就此罷休的。”伍端同樣規勸。
“哪怕我背后站著太子,他們也不會顧忌?”楊汕不敢相信,就連慕容彥達就要略作考慮楊汕和太子的關系,結果這些個區區鄉紳居然就能無視這些?他們莫不是有膽量,做的比權貴更加無法無天?
聽到這話,蘇明澤和伍端都訕笑起來。
有些話其實并不用多說,楊汕其實也不是不明白道理。每一個王朝末期,那些地方上的勢力總是那樣無法無天的。大漢的滅亡,真正動刀子的是各地軍閥;隋朝的滅亡,每一方勢力背后都有影子;楊汕甚至還記得,明朝滅亡的時候,那些鄉紳富商到底是如何的在王國病軀上吸血……既然如此,這大宋又如何能夠例外?某些人勾結遼金,賣鐵賣命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現在的遼人,往后的金人蒙古,哪一次入侵的時候沒有帶路黨?
所以這些個文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將東京城的官家太子視若無物當泥胎肉菩薩,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但是!這些事情,楊汕無法接受!
如果之前不知道也就罷了,這會兒明白原來自己這段時間的辛苦和受困,都只因為一些個小人物在做那丑陋的算計,楊汕怎么能甘心?我好歹是堂堂穿越者,居然要在你們這些小丑身上丟臉?
深呼吸一口氣,楊汕看向蘇明澤和伍端,而后站起來。
這兩人是他親手找來的,更是他親自三顧茅廬才請來的幫手。但是如果不加入那些陰私之輩就不能得到他們的幫助的話,那楊汕寧可從頭到尾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有些東西,不能茍且!
所以盯著這兩人,楊汕不高的個子看起來格外挺拔。
嘆一口氣,楊汕低聲道:“如果說非要我找一個靠山的話,我會選擇抱歉!我楊汕年紀雖小,但是骨頭卻硬!就算某些人能夠用無數的關系人脈和陰險狡詐來算計我,也休想要讓我屈服!”
說著抬起頭,楊汕瞇起眼睛:“這個回答如果不能讓你們滿意,那我就只能說一聲抱歉!咱們之間短暫的同事還算愉快,也感謝兩位告訴我這么多的秘密,讓我不至于未來撞的更慘。所以……現在輪到你們來做選擇了!我大宋的錄事參軍,可絕對不能是一群小人派來的兩面三刀之輩啊!”
伍端和蘇明澤對視一眼,忽然一齊笑起來。
這笑容讓楊汕心里一頓,再看蘇明澤,臉上卻是帶上了一絲愧疚的神色。
蘇明澤慢慢的走到楊汕正前方,而后以文人的禮儀,十分恭敬緩慢的對楊汕認真作揖。
他的頭扎的很低,代表著對楊汕深深的歉意。
“忠臣不侍二主!我蘇明澤雖然希望能夠多多幫助故鄉人,但是也從頭到尾沒有強硬的幫大人你做任何選擇的想法。作為一個文人兼謀士,我會給大人您出主意提選擇,但是不會干涉您的決議。”蘇明澤表情嚴肅的說著,又輕輕一拍自己的袖子道:“至于我……大人!下屬是不應該有自己的態度的。”
楊汕想去將蘇明澤攙扶起來,伍端卻是趕緊制止他:“大人,讓蘇兄做完。這件事從事實來說,確實是他做差了。就算加入那邊的陣營確實能夠得到足夠多的幫助,這也不是他瞞著您的理由。”
“那你呢?”楊汕看向伍端,依然保持站姿。
“嘿嘿……等我妻兒接回來青州,江南的事情就和我沒有太大聯系了。”伍端灑脫的一笑,而后對楊汕搖頭道:“當然,如果江南遭到西軍匪兵的破壞,我作為一個南方人自然還是會心疼萬分。但是每一個人都要自己有幾斤力氣,我可不會瞞著您犧牲您的利益,去幫助他們。”
說話一出,蘇明澤愕然的抬頭。他怎么也沒想到,伍端居然這樣果決!
這種冷酷心性,讓蘇明澤不由心中一顫。
而后看著兩人這模樣,楊汕眾人滿意的笑了起來。
他可以接受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陰私和黑暗,但是卻施展不能夠接受任何人的任何背叛!
如今伍端和蘇明澤雖然有想法,但是卻沒有自己做主,這已經屬于難能可貴了。楊汕十分滿意,不想強求太多。
楊汕笑著拍拍手,而后外面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伍端和蘇明澤愕然看過去,卻看見面帶笑容的林沖、焦挺以及旁邊的秦明、黃信,楊志、楊再興,六個人魚貫而入。
不知道怎么的,伍端忽然就想到了‘摔杯為號’的戲碼。
他臉色一變還想說話,走進來的林沖卻笑著對他打招呼道:“伍大人,您果然是百事通一樣的高手。真是想不到啊,原來這世間還有這樣的事情。咱們武人打仗,原來背后居然還有有各種背景?”
“這……”伍端表情十分尷尬。
旁邊秦明臉色更加難看,咬著牙盯著這倆書生道:“所以我秦明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為我背后沒有這樣的勢力?不對!準確來說,是因為我秦明已經是慕容相公的人,所以才得不到任何幫助?”
一只大手抓緊旁邊椅子靠背,秦明臉也漲紅了:“所以在我秦明被相公拋棄之后,就變成必死無疑?”
咔嚓一聲,黃木椅背被秦明硬生生捏碎了。
這番話說的現場所有人都十分尷尬,然而同時無論是林沖還是黃信,也都因為這種事情而想到自己身上。
為什么自己在那些時候會那么倒霉,會無人愿意幫助?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大宋的讀書人,已經猖狂到這種地步了。
正覺得氣氛壓抑而且心中絕望的時候,旁邊楊志卻忽然冷哼一聲道:“哼!所以你們以為,我大宋的將門到底是什么?大宋與士大夫共天下確實不假,但是我大宋勛戚將門,卻也是他們不能夠肆意妄為的威脅和保證!那些鄉紳毒瘤再狠,可他們誰敢打我將門的主意?當然,汕哥兒你不算!”
“為什么不算?”楊汕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