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蕭嘉穗態度堅決,楊汕也就不勸說了。
因為他很清楚,蕭嘉穗的想法才代表著這個時代的高層人士心思。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縱然是改朝換代,我士大夫依然能屹立于朝堂之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一些有辱身份的事?
此人初來乍到,楊汕也不好強求什么。這時候朱武又匆匆進來,卻是押解來了兩名俘虜。
其中一人自是那蕭劍,他這一次終于徹底落在了楊汕手里。
而讓楊汕意外的是,另外一人居然是一名漢賊!這廝被蕭劍收買,伙同遼賊一起在青州城里制造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而后這些人又遭到遼人背棄,被殺的幾乎一個不剩。可誰也沒想到,居然在這里還有一個幸存者,面對遼人的反復以及楊汕軍的鎮壓,居然還能保住一條狗命。
楊汕看向朱武,朱武卻笑道:“大人,并非是我想要留下這人性命!實在是這人身份,您一定想不到!”
楊汕也知道,朱武不是那種肆意妄為、會因為個人想法而違背命令的性格。
于是他坐直身體,較有興趣的道:“說說看,這狗東西是什么身份?能讓你留下一命,必然不是普通賊人吧?”
“哈哈!學生可聽大人提起過,咱大宋有四大寇,卻是一個個野心勃勃。”朱武用楊汕曾經提過的話開口,雖然心里對所謂四大寇有些不屑一顧,卻還是笑著道:“其中山東宋江由大人所滅,淮西王慶如今占據房山氣勢不凡,還有那江南方臘,膽敢謀刺官家自然顯出一番梟雄本色!此外,還有一人便是那河北田虎!此人在河北也算名人,劫掠州府無人敢掠起鋒芒。可不止怎么的,這一次卻是跟遼人一起來到了咱青州。而后遼人一番背約,卻是將他的人盡數殺光。”
楊汕不等朱武說完坐直身體,十分驚訝的看著那座下俘虜道:“你說他是田虎?我還以為此番被遼狗收買的是青州本地的賊匪,卻想不到居然連這等河北的大寇,也參與了這番驚天大案?”
說到這里楊汕心生警惕,難道說蕭劍的勢力輻射已經不止是青州,就連河北也有他的眼線和人手嗎?
而這時候,那一臉青腫又垂頭喪氣的田虎,卻是懶洋洋的抬起頭來。
“小人田虎,見過這位楊將軍!此番小人做錯事情,已經悔之晚矣。如今不求茍活,只懇求大人能讓我親眼看到這遼賊砍了腦袋魂飛魄散!哈哈……田虎兄弟三人來到青州,如何能讓那兩位兄弟孤單在外?”
哪怕雙手被綁縛,腰上腿上也捆著繩索,田虎依然掙扎著一頭磕在地上,完全摒棄尊嚴。
他已經不想活著回去了,眼下只希望能看見蕭劍先他一步死在眼前。
然而想死簡單,可楊汕又怎么會讓這狗賊輕易如愿?幫著遼賊屠戮宋人,此等漢奸怎么能輕易饒恕?
因此楊汕面色陰沉并不說話。
而這時候,旁邊閉目等死的蕭劍卻是睜開眼睛笑起來:“哈哈……我就知道!你楊汕也是梟雄,怎么可能輕易就放棄這塊肥肉?他田虎死不足惜,可是他手下勢力還有賊兵錢糧,卻是足夠誘人吶!若是能夠利用這狗東西攻略河北,那豈不是好處無數?到時候以青州蔓延山東,再攻略河北連成一片,怕是你宋國朝廷也要不得不承認你這個北方王吧?先有石敬瑭珠玉在前,又有西夏李元昊建國成功!你楊汕縱使年幼,又如何能少了這等野心?楊將軍,我大遼助你為帝如何?”
這番話一說出口,現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縱然是蕭嘉穗,這會兒扭頭看向楊汕的目光也帶上了異樣神色。這遼狗的話必然不可信,但是萬一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這一刻眾人心思各異。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互相對視眼神里充滿戒備。蕭劍的一句話,就將楊汕手下這些人的心緒給打亂了;一時間,原本的平靜蕩然無存。
‘鏘!’
一聲金屬的摩擦生,仿佛火星在油鍋里劃過!
原本安坐在楊汕身側的朱武趕緊跳起來,戒備的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只看在蕭嘉穗身后不遠,那一臉丑惡的宣贊已經將長劍抽出半截。而在他身旁,馬勁同樣雙手繃緊握住斧頭。兩個原本共同作戰的戰友,這會兒卻是互相戒備刀兵相見,眼見就要一觸即發。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趕緊給我住手!賊人一句話,就要讓你們自相殘殺的嗎?”朱武著急的說著。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蕭劍居然這時候還能夠巧言令色鼓動己方。之前聽聞他蠱惑蕭嘉穗還不覺得,現在看這人進門一句話就能夠讓自己這邊險些內訌,實在是讓朱武警惕非常,背后滲滿了冷汗。
能夠被遼國安排來大宋做事的,果然不是易于之輩!幸好這一次將他擒了,否則不知道還要生多少事端。
朱武的一句話,讓現場的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
然而終究還有人是那種倔強的性子,押送蕭劍而來的岳飛睜大眼睛看著楊汕,卻是忍不住開口道:“楊大哥,這遼狗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打算利用這田虎狗賊,而后統制河北山東,背宋稱王?”
“你這小子,這是在說什么吶!這般逼迫,萬一逼的大人當真怒而點頭落下口實,豈不糟糕!”
朱武在心里大叫著。
他腦筋急轉想要幫忙解釋,卻見楊汕居然抬起頭看一眼岳飛,主動開口道:“岳飛,你覺得我會這么做嗎?”
“我自然是相信楊大哥的!師傅也說過,大宋有楊大哥,楊家能再出楊大哥這等英杰,是好事來著。”岳飛用一種天真的口氣說著,說著話音一轉卻道:“只是如今師傅沒了,楊大哥你是不會讓師傅失望的對不對?他的在天之靈還看著咱們吶,是他拼了性命才堅持到楊大哥到來,大哥你不會辜負他的吧?”
岳飛一番話,說的眾人臉色鐵青。他是明擺著不相信楊汕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這般性格。
楊汕嘆了口氣。
也就是這種擰疚的性格,才使得他能夠一心扛金。可是最終,卻也沒了下場!
于是,楊汕扶著膝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