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街道上,一團火焰猛然爆開。
“哈啊,哈啊……”
藤仁喘著粗氣,在坍塌的墻壁廢墟里站了起來。
眼前的轎車已經不成車形,黑煙直直升起,火焰熊熊燃燒,照亮了半條街道。
而街道剩下的一半,被巨大的陰影所籠罩。
藤仁吐了一口血沫,用手背抹去眼睛周圍的鮮血,他傷得很重,胸骨凹下去一塊,雙腳幾乎失去知覺,僅僅是站著,都要強行繃緊神經,好讓自己不再倒下。
“你做得……不錯啊。”
已然回復原型的格雷爾,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剛剛的大意,讓他吃了一發毫無保留的“痛苦操縱”,就在人類軀體快要失去意識的一瞬,他變回白龍,硬生生地抗下了這一發原本是必死的攻擊。
即使是這樣,巨大的痛苦仍在侵蝕他的神經,讓他一時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藤仁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來。
“你很不錯,”藤仁在地上撿起面具,吹了吹灰,小心地將它再次戴在臉上:
“這已經是我極限的輸出了,竟然還沒能殺掉你”
面具戴上,他的聲音恢復了那種古怪的電流音:
“所以,我只能嘗試別的方法了。”
火光搖曳,藤仁舉起手,在接觸到格雷爾的一剎那,突然變得虛幻,穿進了身體之中。
能力剝奪,他的第二能力。
“鎖定位置了嗎?”
“索菲亞大街的中央,煙太大,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況等等,我看見仁大人了。”
駕駛艙內,利恩兩眼通紅,抓著手中的終端大吼:
“具體情況!”
“他好像傷得很重,向車的殘骸走過去了,我的天,那是什么,一頭怪物!”
“畫面轉移給我,快一點!”
利恩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快躍出了胸口,他一邊刷新著終端,一邊在心中祈禱,千萬千萬別出什么事啊。
畫面終于傳輸了過來。
白色怪物,立于車前,隔著煙霧,能看到他扭曲的表情,他的全身在小幅度顫動著,似乎想對身下的仁大人做些什么,可惜,卻失敗了。
他就像是被釘在架子上的兔子,毫無辦法。
仁大人的手變得虛幻,伸進了身體之中。看到這一幕,利恩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能力剝奪”這個能力,只要能將超凡因素從怪物身體中取出,這場鬧劇也就結束了,這怪物會變回他原來的樣子,然后會被趕來的灰衣幫成員抓走,審問,從他的嘴中撬出有用的信息。
這些事做完,對于自己的處罰,應該也能輕一點吧。利恩閉上眼睛,腦中回想起那張不茍言笑的臉,不禁打了個寒顫,拿起終端,再次撥打了一個號碼:
“目標索菲亞大街,幫我聯系最近的急救醫療組,十分鐘內,我要在屏幕內看到他們。”
掛掉終端,他再次看向屏幕。
白色怪物一只手將仁大人抓起,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后者的腳在半空中不住撲騰,再然后,閃著寒芒的利爪從面具上穿過,鮮血四濺,脆弱的身體仿佛布娃娃一樣,被丟向了遠方。
利恩的腦袋轟隆一聲,兩只眼睛,頓時變得血紅。
好險,真的是太險了。
格雷爾身上的毛發已被汗水浸濕,后怕地看著遠方的尸體,這個叫做藤仁的男人,應該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剛剛的數十秒時間,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度過的最難捱的時光。
暴露本體,無法動彈,更可怕的是,意識仍清醒著。只要有個人拿著槍對準腦袋,我恐怕就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亡了。
好在,眼前的男人也是重傷狀態,更幸運的是,他不知道我此時的樣子其實是本體,完全沒有防備地接近了我
格雷爾喘著粗氣,將雜念從頭腦里甩開,他看了眼街道上的監控攝像頭,在內心規劃著下一步的行動。
仁大人的死亡,勢必會引起灰衣幫的瘋狂,既然有關黑災的信息已經找到,那么此時也該是離開自由城的時候了。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格雷爾將心神沉入體內,那里白色的超凡因素被一團晦暗的光芒所籠罩,這是藤仁剛剛發動的“能力剝奪”,他差點就將格雷爾的超凡因素拖出了體外,即使格雷爾在最后殺死了他,這團代表著“能力剝奪”的超凡因素仍留在了體內,抑制著原本的超凡因素,使得變形術一時間無法使用。
而以這樣巨大的身體,幾乎不可能避開灰衣幫的追殺
等等,現在也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去。格雷爾抬起頭看向北方,他記得,藤仁就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那里是都港市到自由城的秘密通道,可以容下礦車,那么也應該能容得下自己。
好,就這么做。
格雷爾下定了決心,四腳一邁,向著極北據點奔去。
我我要死了嗎?
藤仁無神的眼睛看著穹頂,那里一片漆黑,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他已經用“痛苦操縱”最大程度地降低了此時的痛苦,可身體仍動彈不得。一陣又一陣的暈眩從大腦傳來,似是幻覺,似是回憶,藤仁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幅模糊的畫面。
那是在屋頂,兩個瘦小的身影。
坐著的那位,捧著一本皺巴巴的書:
“哥哥哥哥,為什么書上說天上有星星,而我們卻看不到呢?”
躺著的那位,轉過頭,笑瞇瞇地看著他:
“那是因為我們在洞穴里呀。”
“是不是我們離開洞穴,就能看到月亮和星星了。”
“是呀。”
“那為什么我們不離開呢?”
躺著的少年一陣沉默,許久許久,他坐了起來:
“阿仁想離開這里嗎?”
“嗯。”阿仁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由于點頭太過猛烈,一行青色的鼻涕從鼻孔噴了出來,惹得兩人哈哈大笑。
“我想讓大家都看到月亮和星星。”他悶悶不樂地說道。
“我也想,”少年摸了摸阿仁的腦袋,握緊了拳頭,對著穹頂大聲喊道:
“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一定會到來的。”
畫面漸漸地黯淡,變得灰白,又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暗。藤仁的眼眶漸漸地濕潤,用著最后的力氣,他努力地張開嘴。
幾不可聞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
“對不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