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狗二話不說,就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王永珠忙使個眼色,讓吳婆子給將人拉了起來,一邊打量著那曹家老太太,一邊問:“你們是?”
曹家老太太忙主動介紹了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媳婦還有孫子,又一臉愧色的道:“昨兒個我這兒子糊涂,秀才老爺救了我們家二狗子,那是救了我們一家的性命!哪里是嘴上感謝兩句就能過去的?只恨我這個兒子,從小被我教得愚笨,不通人情世故,做出這等沒良心寒人心的事情來,實在是對不住秀才老爺了!”
“實打算昨兒個晚上一家子來道謝的,只是聽說秀才老爺晚上要去赴宴,咱們也不敢叨擾,就拖到今天一早。老婆子準備了一份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秀才老爺收下。”
曹家老太太平日里不出門,別人大都不知道她的性情,此刻聽她說話,是個極為爽快的性子,噼里啪啦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說清楚了。
說完,還顫顫巍巍的將手里的拐杖一丟,也要跪下來。
唬得王永珠忙搶上前兩步,將曹家老太太給扶住了,連說使不得。
宋重錦也忙道,不過是區區小事,實在當不起。又說心意領了,禮物就不用了,帶回去吧。
曹家老太太見宋重錦不收禮,估摸著是還沒原諒?心里那個慌啊,昨兒個再罵自己兒子罵得兇,心里還是疼他的。
若真是得罪了秀才老爺,要是真要給自己兒子和曹家使個絆子什么的,可怎么辦?
自己老都老了,就這么一個兒子,全家都指望著他呢。
這么想著,曹家老太太心里著急又沒法子,她在曹家再厲害,也是個少出門的婆子,也沒有和秀才老爺打交道的經驗,只能把姿態放低得不能再低,希望宋家不計較兒子和兒媳婦先前的態度。
王永珠和宋重錦沒看出來,倒是張婆子看出來曹家老太太的心思了。
若說著曹家兒子和兒媳婦,干出來的事還真是讓人看不上,再看曹家老太太這把年紀了,還為了這么個不成器的兒子,腆著老臉來求爺爺告奶奶。
不知道怎么的,倒是勾起了張婆子的心思,若是她沒珠兒這個閨女,就家里那幾個棒槌兒子,說不得哪一天還不得自己這個老婆子厚著臉皮去給人做小伏低去?
說來著曹家老太太也不容易,男人死得早,辛辛苦苦把兒子給拉扯大,還是個糊涂的,一家子都要靠著一個老婆子拿主意,也是命苦。
這么想著,張婆子也就開口了:“曹家嫂子看著倒是個爽快人。你放心吧,我家女婿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了,心意我們領了,這禮物我們收了。”
張婆子知道,今兒個要是不收這曹家送來的禮,只怕曹家回去都睡不著覺。
收了就代表著他們不會跟曹家計較了。
果然,張婆子這話一說,曹家老太太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感激的看著張婆子,不知道說啥好,只連聲道謝。
張婆子請曹家老太太坐下,又讓人給倒上茶來,看著曹家老太太拘束的樣子,擺擺手:“我看曹家嫂子就面善,昨兒個我也聽說了你們家的事情了,這都是小事。我倒是挺佩服曹家嫂子的,一個人那么難,將孩子拉扯大,給孩子娶媳婦成家,到老了,也還不放心,還得時刻看著,不然這孩子就保不住捅個簍子讓你操心——”
這話真是說到曹家老太太的心坎上去了,忍不住就抹了抹眼角:“老姐姐說得何嘗不是?這兒女都是債啊!我這一輩子,就這么一根獨苗,還指望他養老呢,咋能不操心?我這兒子,別的都好,也孝順聽話,就是一根筋,一時轉不過彎來。為這,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改不了,能咋辦?”
“自己生的,還能丟了不成?再者他也沒壞心思,也是我沒教好。他小時候,他爹剛去,又得罪了人,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還有兩間鋪子,一個莊子。若是有個實在親戚也好,偏曹家幾代單傳,為了保住那點子家產,這些年不瞞老姐姐你說,我們過得那日子,也就別街邊那要飯的強些。有錢不敢花,連肉都不敢吃。”
“就這么熬黃連一般,好不容易熬到他成年了,才好些,可他這性子卻扳不過來了。能有什么法子?能熬出頭,能把曹家那點子家產保住,能看著曹家有后,我也對得起我那公公婆婆了。”
說到這傷心處,曹家老太太真是忍不住眼淚都下來了。
這么些年來,雖然兒子媳婦孝順,可她這心里的委屈和煎熬,還真是沒處說去。
原本以為這委屈也就要憋一輩子,等到憋到下面去了,見到公婆和那死鬼男人了,才能訴說兩分。
可今兒,聽著宋秀才家的老太太這么一句話,就勾起來了。
張婆子陪著曹家老太太長吁短嘆了好一會,有安慰她:“你也想開些,如今孫子都有了,兒子媳婦還孝順,也別管那么多。咱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年?該吃吃,該喝喝,辛苦了一輩子,到老了,也該享幾年福了。”
“我看你那兒子,也算老實本分,只要不在外惹事,也鬧不出什么亂子來。這人啊,老了也就知道了,也別求什么出人頭地富貴了,平平安安一輩子到老也是福分。再不濟,不是還有孫子嗎?好好教著也就是了。”
曹家老太太自然連忙點頭,一面又夸張婆子:“老姐姐,還是你有福氣啊。你兒子這般出息,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秀才,又在長青書院讀書,將來這中舉人進士也是眼面前的事情——”
張婆子呵呵一笑:“這不是我兒子,是我女婿,也是我半個兒子。”
曹家老太太一怔,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那更是不得了!難怪我看秀才娘子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長得可人疼,小夫妻兩個都這么孝順你,比我們這有兒子的可強多了。要是我有秀才娘子這樣的閨女,我還要兒子做甚?”
這話是說到張婆子的癢處了,頓時就拿曹家老太太當知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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