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保見顧長卿這般態度,倒是還穩得住,一問一答間,就聽下人來說,午飯都備好了,請大家入席。
這才停了話頭,示意楊宗保先請。
楊宗保推辭不過,側著身子,先出了書房。
顧長卿看著楊宗保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過他到底老成,很快就收斂住了神色。
面無異色的出來,一起吃飯,還讓幾個晚輩給楊宗保敬酒。
楊宗保雖然不太理解這顧家這位大老爺是怎么了,還讓幾位公子給自己敬酒,只得一一接了。
上好的酒,幾兄弟雖然不知道顧長卿是什么打算,可到底是有默契,知道父親大約是想將這位姑母的便宜弟弟給灌醉。
這老子有事,兒子服其勞,有啥說的,拎著酒壇子上唄!
顧子楷想得多一些,莫非是聽了表妹喊人家舅舅,親爹吃醋心里不痛快了,所以給人家一個下馬威?
忍不住多看了顧長卿一樣,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親爹?被顧長卿一眼給瞪到一邊去了。
宋重錦也看出來顧長卿似乎要故意灌醉楊宗保,倒是想替楊宗保說情,卻被顧長卿給按住了。
金壺更不用說了,他最小,話也不敢說,就算桌上都是他見都沒見過的美味,也不敢伸筷子去夾菜,只埋頭扒拉米飯。
反正這米飯又香又甜,不用菜都能扒拉幾碗進去。
還是宋重錦看不過去,照顧他,給他夾菜,才混了個半飽。
楊宗保也意識到了顧長卿要灌醉自己,只是不明白為什么。
想了想,到底是張婆子的娘家,也是王永珠的嫡親舅舅,還有宋重錦在一旁,就算喝醉了也沒事。
他酒品還算不錯,并不是喝醉了就發酒瘋的人,而是醉了就安靜的睡著那種。
倒是不擔心自己酒醉說錯話什么的,也想要看看顧家到底是個什么章程。
既然想看顧家是什么意思,干脆也就來者不拒,很快就喝干了好幾壇子,整個人搖搖欲墜。
別說他,就是勸酒的顧家幾兄弟,雖然也是酒中英雄,也有些受不住了。
顧長卿眼神清明,滴酒未沾,只讓人將楊宗保扶到客院去休息,又讓其他人都回去了。
顧家幾兄弟都被下人攙扶著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金壺先吃完,就被顧長卿打發人送到后頭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宋重錦也沒喝酒,此刻看著躺在桌上,醉死過去的楊宗保,忍不住道:“舅舅,不知道我這舅舅哪里得罪了舅舅,他為人一貫小心,最疼永珠,還請舅舅——”
話沒說完,顧長卿就打斷了宋重錦的話:“你放心,我對他沒有惡意,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印證一下。”
宋重錦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顧長卿的臉色,意識到了什么,給顧長卿行了個禮,“那我在外面等著。”
顧長卿也不惱,只隨意的點點頭。
然后一起到了客院,早就有一位大夫等在了客院里。
楊宗保旁邊有兩個小廝守著,此刻他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呼吸間酒氣沖天。
宋重錦站在院子里,沒有跟進去,只是一雙耳朵卻一直聽著里面的動靜。
里面靜悄悄的,只聽到幾聲瓷器放在桌上的聲音,還有衣服翕動的聲音。
好半天后,才聽到那個大夫的聲音:“大人,請看——”
然后就感覺到里面顧長卿的呼吸聲似乎急促了起來,好一會才平靜了下去。
又靜默了一會,就聽到里面腳步聲起,門被打開了。
大夫躬身出來,被人帶了出去。
顧長卿的聲音也響起:“進來吧,我問你些事情。”
宋重錦進了屋,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藥味,還有一點點幾乎不可察覺到血腥味。
掃視了一下楊宗保的渾身,衣服都沒有動,因為躺在炕上,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露出里面的襪子來。
這襪子,宋重錦眼神一動,這襪子是王永珠的手筆,為了區分左右,她做了記號,聽她說過后,他穿襪子一般都按照這記號來穿。
想來楊宗保也是,可現在這么一看,這襪子可是左右穿混了。
還有手指頭哪里,有一個小小的紅點,似乎被針刺破了。
顧長卿坐在炕邊的椅子上,雙手自然垂放在膝上,神色平靜中又帶著一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示意宋重錦坐在了對面,微微閉上雙眼,手指頭敲著膝蓋,從容的道:“仔細說說他的生平吧!”
宋重錦從顧長卿這平靜從容的態度里感覺到了些什么,也就正色的,慢慢將知道的楊宗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顧長卿聽到楊宗保被人害得那般田地的時候,忍不住眼神一變,一直敲著膝蓋的手指頭一頓。
宋重錦停頓了一下,見顧長卿沒說話,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旁邊楊宗保的呼吸聲平緩,屋里就只有宋重錦的聲音……
一直到了天快黑,楊宗保才睜開眼睛,就看到炕邊一道人影坐著,手里拿著一本書翻看著。
聽到動靜,扭過頭來,是宋重錦。
見他醒了,宋重錦忙倒了一杯茶讓楊宗保喝了下去。
楊宗保儀器喝了三杯,才緩解了一下嗓子的干渴,第一反應就是:“我先前喝醉了,有沒有失禮的地方?有沒有說錯話?”
宋重錦搖搖頭:“舅舅放心,您酒品好,喝醉就睡了,我一直在您身邊守著呢。”
楊宗保這才放下心來。
外頭伺候的小廝就端著水進來,伺候楊宗保梳洗了,又喝了一碗醒酒湯,去了酒氣。
就聽到前面派人來,說晚飯得了,請兩位到前頭吃飯去。
這次晚飯,只有顧長卿和楊宗保、宋重錦三人。
顧長卿說顧子楷他們都喝多了,此刻還沒醒酒,不管他們了。
飯桌上顧長卿也沒說什么,只是態度更加溫和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宗保的錯覺,總感覺顧長卿不時的看著自己,可等他看過去,卻并沒有任何發現,只得掩下疑惑。
一頓飯食不知味的吃完,就要告辭。
顧長卿也沒多留,只讓以后有事盡管來找他就是。
楊宗保越發心里疑惑了,只含糊答應著,和宋重錦一起接了王永珠和金壺出來,出了顧府,看著宋重錦似乎想說點什么,終究還是沒開口,只分頭回家了。
上了馬車,王永珠就問:“舅舅似乎有話要問你,怎么又沒開口?可是今兒個前頭有什么事?我問過金壺了,說舅舅到了前院,大舅舅就讓幾位表哥灌酒?后來又聽說舅舅喝醉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重錦猶豫了一下,他也是猜測,不能確定。
可王永珠問,他也就湊到王永珠耳邊,小聲的將自己的猜測說了。
王永珠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宋重錦:“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