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不是被氣得臥床不起了嗎?
前些日子王永珠舉辦賞雪宴,也給袁夫人下過帖子。可袁家人回絕的理由是袁夫人身子還沒大好呢。
這就好了?
王永珠心里嘀咕著,未免覺得袁夫人這上門來道歉拜訪的時間有些蹊蹺。
如今這滿城都擔心馬場那邊,真要有個什么事情,袁馬監可也逃不了,難道袁夫人就不擔心?還有心情來道歉?
就算她有這個心情來道歉,可也要看別人有沒有心情接受吧?
張婆子也動了疑心:“要上門道歉,早干嘛去了?說是被氣病了臥床不起,誰不知道是躲羞不肯出門呢!怎么好不好的挑這個時候?她家男人不是管理馬場道嗎?這馬場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她還有閑心出門?別是憋著什么壞吧?”
母女倆都對袁夫人的來意表示懷疑,不過人都到門口了,也不能不讓人進來,更何況,只有見到了袁夫人,只怕才能知道她到底是為什么來的。
因此,王永珠沉吟了一下,就點頭,讓請袁夫人進來。
若是平日里,她肯定還要去二門口迎接一下的。
可不知道袁夫人的來意,王永珠也就干脆的在屋里等著。
好一會子,才聽到粗使婆子的聲音:“谷雨姑娘,袁夫人到了!”
然后才是掀開了門簾,一陣冰雪之氣隨著一股濃郁的香味撲了進來。
來的不僅是袁夫人,還有袁大姑娘。
兩人身上都穿著簇新的衣裳,頭上插著金簪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的闊氣。
袁夫人還好些,臉上掛著禮貌性的笑容,倒是看不出喜怒來。
袁家大姑娘到底年輕,城府不夠,雖然勉力擠出笑容來,倒是有幾分勉強,一進來,對上王永珠的面,眼神里閃過的憤恨卻壓根就藏不住。
不過好在她還算見機快,馬上就低下頭去,跟在袁夫人后頭給王永珠見禮:“見過夫人!”
王永珠見袁夫人母女妝容整齊,衣裳簇新,連身上的香囊的味道都比別人的濃烈些,再看母女兩人的臉色,一個倒是平靜,一個雖然有些藏不住,可也沒有擔心或者著急的樣子。
頓時心里忍不住就咯噔了一下。
不過還好,她一貫穩得住。
面上不顯,露出營業性質的笑容來:“袁夫人、袁大姑娘快免禮!看坐!”
一面又吩咐給上茶和點心。
分賓主坐下來,王永珠十分關切的看著袁夫人:“袁夫人身體可好些了?前幾日我這邊設宴,給夫人下帖子,聽說夫人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健,倒是讓我擔心了一把。”
“今日一看,夫人的氣色倒是不錯,可見是真好了!”
袁夫人聽了這話,再看王永珠一臉無辜,真心關心的樣子,回想那日受到的羞辱,忍不住那嘴角就抽了抽。
一手按壓住旁邊已經臉上掛不住的袁家大姑娘,一面帶著謙和的笑容,站起來道謝:“謝夫人關心!妾已經好多了!這不是當日怠慢了夫人,實在是過意不去,這身子一好,就記掛著來給夫人賠個不是——”
王永珠大度的一擺手:“那日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怎么還會記在心里?再說了,我們家大人剛接手馬場,以后倚仗袁馬監的地方還多著呢,咱們就不必這么客氣外道了!”
袁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吃了教訓,學乖了,還是害怕了!
王永珠這般說話,若是之前,恐怕早就要跳針鋒相對了。
可今日,她愣是低眉順眼,半點不見惱怒,嘴里還不停的附和著王永珠的話,好像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倒是袁家大姑娘氣得臉色都變了,可被袁夫人鎮著,只氣得手里的帕子都被她快揉爛了。
王永珠見袁夫人這邊是滴水不露,心思一動,轉了個話題。
“說起來,上次去貴府,本是聽說袁大姑娘的親事都訂好了,打算去添妝的,沒想到倒是陰差陽錯的,倒是從貴府手里買了個丫頭回來。想來還是有些對不住袁大姑娘,今兒個正好給大姑娘把添妝補上。”
說著,扭頭就吩咐立夏:“去把我梳妝臺里那一只黃花梨的盒子拿來。”
立夏忙答應著去了。
袁夫人口里忙推辭:“可不敢讓夫人破費!我家大丫頭被我們家嬌慣壞了,上次她不會說話,開罪了夫人。賠罪都來不及,哪里還敢要夫人的添妝!”
一面說著,一面從袖袋里摸出一張禮單來,恭恭敬敬的就要遞給王永珠。
谷雨見了,忙上前將禮單接過來,呈給了王永珠。
王永珠一笑,接了過來,打開隨意瞟了一眼,不過就是些本地的特產,加上一些尋常禮品,看起來數量多,可價值卻平平,作為一份賠禮來說,簡直有些敷衍,壓根看不出誠意來。
王永珠看似在看手里的禮單,其實眼角的余光卻一直在觀察著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表情。
果然,在她接過禮單打開的那瞬間,她能感覺到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呼吸先停頓了一下,然后急促興奮了起來。
還有在她低頭看禮單的時候,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眼神,錯都不錯的盯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來,或者說在期待著什么。
王永珠將禮單合上,順手就將放到了一邊,笑盈盈的抬頭打量著袁家大姑娘。
袁家大姑娘沒想到王永珠會抬頭就看向她,眼底那抹看好戲的惡意沒來得及收斂,被王永珠看了個正著。
袁家大姑娘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不過似乎又想到什么穩住了,不僅沒低下頭,還挑釁的看著王永珠。
王永珠臉色突然一沉,順手就將放在一旁的茶杯一推,哐啷啷砸了個粉碎。
這聲音,嚇得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一跳,驚惶得看著王永珠。
王永珠一貫因為臉蛋圓潤,看起來就福氣,加上她時常臉上都是笑盈盈的,人人看著都覺得可親。
就是連動手丟石頭、丟個人出去,臉上的笑容也從來沒下去過。
可此刻,她收斂住了笑容,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靜靜的看著兩人,不知道怎么的,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腿就開始有些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