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到了這時再也忍受不住,對著永平侯行了大禮:“父親您也瞧見了,玉嬌尚未過門,就如此被人輕慢。這門親事不能成!”
見永平侯略有動搖,文夫人頓時急眼了:“君子一諾重千金,哪里有婚書都下了,聘禮都收了,臨門反悔的道理?現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謝玉嬌是我兒未過門的妻子。”
張氏身子一僵,捂住了嘴,險些痛哭出聲。
她一時太過惱怒,竟然是忘記了,她在公主府設局害謝景嫻,不想卻叫謝玉嬌同文舉人被人抓了個正著。謝玉嬌清譽早就毀了,不嫁文舉人,還能夠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永平侯見她一副理虧模樣,自覺丟臉丟大發了,甩了甩袖子,起身便離去了。
謝景衣瞧著,心中竊喜不已,這人還是要活得長啊,活得長了,總能夠瞧見壞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惡有惡報啊!
她可沒有使任何手段,這文家人就是這般刻薄寡恩,又自視甚高!
再一想到上輩子嫁過去的是謝景嫻,她又忍不住心酸起來。
謝玉嬌喜歡嚷嚷,日后定是要回來找娘家撐腰,且有得鬧騰。可她阿姐謝景嫻,當年熱孝中倉促嫁去了文家,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卻是一句也未提過。
因為提了,也沒有人能伸出手來,將她從泥潭里救出來。
有劉御史夫人在,那日文家下聘不歡而散的歡樂事跡,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瞧謝玉嬌不順的宋光熙,還特意遣人送了一籃子笑口酥來,以示慶祝,把翟氏樂得不行,對宋光熙同謝景澤的親事越發的上心,又將那婚房里的擺設,重新淘換了一遍,忙得不亦悅乎。
永平侯自打那日起,便住在了柳艷娘那里,再也沒有回過主院。
有心人已經悄然發現,在象棚的一些小茶館里,新出了一折貍貓換太子的新戲,卻說前朝有一周姓土大戶,因為娶了姚姓官家女,飛黃騰達。可那土大戶卻攪和上了心懷鬼胎的小白花……
劇情曲折,跌宕離奇,一經出現,立馬場場爆滿,其中便有那小白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消失了足足十個月,產下一男嬰之事……
同那永平侯夫人之事,有那異曲同工之妙,這種含沙射影的巧合,讓那些日日閑得無事的貴夫人們,趨之若鶩,都想在第一時間,吃到最鮮美的瓜。
謝景衣小試牛刀,整了這么一出之后,又加緊的追查起當年舊事來。
時間一晃便到了二月里,京城里熱鬧非凡起來,走到哪里都能夠聽到之乎者也幾個字。
謝景衣的一衣坊,罕見的推出了十八套大登科春衫,狠狠的賺了一大筆,畢竟要找出十八個有錢的傻瓜,堅信自己個的兒子一定能夠金榜題名的,并不困難。
謝景衣站在馬車跟前,看著眼前穿著心衫的謝景澤同柴祐琛,心中激動不已。
今年于他們二房而言,春闈乃是一等一的大事。
畢竟有三位同他們息息相關的人,都是要進考場的。柴祐琛能夠考中,她是絕對不會懷疑的,但是謝景澤……謝景衣想著,鼻頭一酸,上輩子謝景澤都沒有活到考春闈的時候。
“三囡,今日也不是哥哥一人要入考場了,逸天同為學也要考的,你可別盯著我一直看了。”謝景澤清了清嗓子說道。
逸天是柴祐琛的字,為學乃是楊皓的字。自打那日樊樓三人一道兒飲酒,關系便日漸親近起來。
其實他還好,就是一旁的柴祐琛不太好,那周身的幽怨之氣,仿佛千年女鬼井底探頭了一般,讓人不寒而栗。更讓人不適的是,平日里他一副冷面小將軍的模樣,陡然這般,用那說書人的話怎么說來著,猛虎落淚!
又心酸又好笑,還讓人有些心里發毛。
謝景衣聞言自覺太過緊張,轉頭看向了柴祐琛,這一瞅,頓時往后跳了一步,“你莫是緊張得數日都沒有睡?這眼眶都發青了!”
柴祐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謝景衣恍然大悟,走過去,拍了拍柴祐琛的肩膀,“唉,我知道,這么關鍵的時候,你阿爹遠在杭州。阿娘同大兄都沒有來,只有柴貴來送你。你瞧我大兄全家相送不說,光熙姐姐也來噓寒問暖,心中不快。”
“沒有辦法啊,大家都覺得,柴二你一定能夠考上,都等著你金榜題名之日,給你在樊樓擺流水席呢!”
柴祐琛臉色好了幾分,“你舍得在樊樓給我擺流水席?”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嘴硬道,“我說是大家……譬如,你爹娘兄長之類的……少年郎,賺錢不易啊!”
柴祐琛哼了一聲,“他們才不會給我擺流水席……左右,沒有人看重我罷了。”
“擺!我擺!行嗎?”謝景衣一臉肉疼,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個敗家玩意兒……
柴祐琛這才高興了起來,“算了,我的朋友只一桌人而已。待我成親之日,再擺流水席。”
謝景衣一聽,咳了咳,“統共只有一桌朋友,擺什么流水席?錢多了燒得慌嗎?”
柴祐琛一愣,竟是笑了出聲。
謝景衣臉一紅,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上,柴祐琛觸不及防被她打得一陣,笑得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旁的翟氏聽了,忙沖了過來,對著謝景衣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虎,沒輕沒重的,逸天都要進考場了,你怎么還打他!萬一打傷了可如何是好?熊孩子,瓜娃子!”
“他又不是豆腐做的,還能一拳打一個窟窿洞啊!”謝景衣嘴上硬氣,但還是走過去對著柴祐琛的背上又是拍了兩巴掌。
柴祐琛咳了兩聲,“沒事沒事,我就是笑著嗆住了,不怪三囡。我一個習武之人,哪里是她能打壞的。再說了,三囡也沒有用力。”
翟氏一聽,瞪了謝景衣一眼,“瞧見沒有?看看你……真是的!”
謝景衣吐了吐舌頭,推了推翟氏的后背,“阿娘你去叮囑大兄去,看他一直眼巴巴的看著你呢!”
翟氏一聽謝景澤的名字,又慌忙的跑過去了。
謝景衣松了口氣,往柴祐琛的手中塞了一塊糖,“吶,拿個狀元回來呀!”
柴祐琛一瞧,有些哭笑不得,這糖是用模子套的,正是狀元兩個字。
他想著,毫不猶豫的將糖塊塞進了嘴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