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慧知哦了一聲,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莫名的,覺得謝景衣說得還挺有道理。
謝景衣緩了好一陣子,方才說話正常起來。
“那我需要做什么?”
謝景衣緊了緊兜帽,屋頂上的風太大,吹得她有些冷。關慧知瞧著,一把摟著謝景衣,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正好落到了一個賣烤栗子的小販跟前,那小販嚇了一大跳,險些沒有將手中炒栗子的鐵鏟子扔了過來。
兩人買了栗子,一邊走一走吃,倒是把殺牛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若是景音在就好了,她愛吃炒栗子,還愛吃炒米,前頭有一家炒米,里頭加了炒黃豆,還有一些酸梅干,吃起來嘎嘣脆不說,還不會膩。若是覺得干了,再吃上一碗奶豆腐,不知道多美。”
“前幾日我跟外祖母一道兒進宮,還看到阿音了。她好著呢,孩子也好的很,非常壯實。就是生得不像他,要不然的話,我能等……”
謝景衣差點兒沒有被栗子給噎死,“去去去,人家還是奶娃娃。”
關慧知哈哈笑了起來,“姓高的死了之后,把老二給了李昭儀養著了。我特意瞧了,她倒是沒有抖起來,也不知道是個真老實的,還是個厲害的。”
關慧知說著,覺得栗子都不香了,又開始唾罵起官家來,“什么玩意兒,我們阿音真是受苦了,想想我就來氣,恨不得見人扇兩個大耳刮子。”
謝景衣拍了拍她的背。
漆家倒了,漆少平沒了靠山,又怎么會繼續嘴硬,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說了。那青萍鎮慘案,是高斂英主使的鐵證如山。
本是高家遞的投名狀,但漆少平坐擁柳家的海船,日后財源不斷,心思便浮動起來。后族五大家以太后所在的齊家為尊,可如今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官家同太后的矛盾已經快要按不住了。
就沖著太后乃是他的殺母仇人,他也絕對不會讓皇后生下有齊家血脈的孩子。太后已經老了,官家卻還年輕。這朝堂之中,多得是擁護正統的迂腐衛道士。
齊家還能夠風光多久,又有誰說得清?高斂英聰明厲害,又生了皇次子,日后大有可為,他順手弄個毒米,結了人情,給自己個留條后路罷了。
哪里曉得,一下子踢到了鐵板,整個家族都翻了船。
高斂英死了之后,二皇子便給李昭儀養著了。這李昭儀原是官家身邊的女婢,出身卑微,但勝在忠厚老實。她以前替官家受過難,傷了身子,再也沒有辦法有子。
說起來,他們在宮外斗得你死我活的,官家在宮中,那也是刀光劍影。
二皇子沒了娘,太后立馬便裝了病,一說自己年紀大了,膝下空虛,想要抱個孩子在身邊養著,二說高斂英心術不正,這孩子被她養了這么久,沒得養歪了,抱過來在小佛堂里誦經受佛音洗禮,也好亡羊補牢。
官家一早心中便有了應對,先是嗷嗷嗷得哭了半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了娘的二皇子,哭得都沒有他兇,躺在床榻上裝病的太后,都實在是躺不住了。
他娘的這么個嚎法,感覺自己個不是病了,是升天了!
“皇兒為何哭?”
官家那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兒心中一直有個心結,每每想來,都夜不能寐。想當年,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四周都是強敵,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兒差一點兒就歸西了。”
“若不是那李粒……李粒救了兒一命。兒子深受母親教誨,又讀了萬冊圣賢書,救命之恩豈能不報?李粒終身無子,兒每每見了,都覺得有愧于她。”
“母親膝下空虛,兒心中一直惦記,但母親身份高貴,罪婦之子,豈能養在母親膝下,平白的給他抬了身份。他日中宮得子,一定叫他在母親膝下承歡。”
不等太后說話,官家又是一通嚎,噼里啪啦地說道,“兒子不孝,什么都要母親操心。您說得沒有錯,罪婦不知如何教子,小二還不知道被教成了什么樣子!母親教養兒長大,已經是費心費力,如今又病了,兒怎么忍心,把這么一個孩子放在母親身邊,叫他來叨擾您呢?”
官家說著,頓了頓,“倘若犯了錯,孩子便能養到母后身邊,那怕是這宮中所有的后妃,都會爭先恐后的犯錯啊!”
二皇子給李昭儀養的事,便這樣定了下來,官家在太后身邊伺疾,連元宵節都沒有出宮看燈。任由后族其他四大家作妖,也宛若不動泰山,一心一意的做那孝子賢孫。
謝景衣想著官家炫耀時那嘚瑟得小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家去,別一會兒姓牛的狗皮膏藥,又要貼上來了。我能一拳打飛他,你可不行。哎呀,說是上元節,咱們都沒有提個燈!我若是給你贏上一盞,總覺得像是在撬柴二的墻角根。”
謝景衣笑了笑,指了指一側的小橋上,“那倒是不用了,柴二提著燈來迎我了。”
關慧知一瞧,頓時心梗,殺人誅心,你丫的站在那橋上秀什么恩愛,不知道那橋乃是她的傷心之地么?虧得那是一座石橋,不是木橋,不然她怕是早就偷偷的把那橋給砍了。
關慧知氣歸氣,還是護著謝景衣分開人群,到了那橋邊兒,“說來也是奇了,我也是偶然弄倒了那欄桿,又偶然被姓牛的狗東西追,胡亂的跑才跑到這里來的,你怎么就知道在這橋上,能接到你家謝三呢?”
柴二將手中的花燈遞給了謝景衣,這是一盞小兔燈,也不知道用什么糊的,看上去毛乎乎的,頗為可愛。
“我的娘子,我當然知道在哪里。”
關慧知捂住了胸口,佯裝嘔吐。
柴二抬了抬眼,“孩子滿月,記得給個帖子,給你送鎖。”
關慧知身子一僵,她又要暴躁了,不虧同官家穿一條褲子,都是一見到就想扇他大耳刮子的人!
她想著,忿忿得拱了拱手,“走了,不用送。”
柴祐琛這次倒是沒有繼續懟她,“慢些,有信。”
他說著,扔出了一個信封,關慧知一愣,伸手一抓,這信輕飄飄的,險些就要掉進河里去了。
那信封上,張牙舞爪得寫著三個大字,給我妹。
關慧知滿頭黑線,字寫得這么丑的,說話這么粗的,全京城都只能找得出一個人,吳五虎沒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