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慢慢調整呼吸,整個氣息都與這山交融,此時飛鳥落在她肩頭,小松鼠也不會刻意避開,她便是山,山也是她,就算有人站在咫尺之遠,只要她不動,對方能發現她的可能就很小。
前方三個同伴的情況不太好。
便是楊玉英也不禁有些驚訝。
莫林和文昭在入神刀‘幽冥’門下之前,便已經是秘衛新晉的一流高手。
林官這一年來也是聲名鵲起。
這三個人或許經驗方面并無‘神刀’那般豐富,論實力,不敢說能與神刀媲美,卻相差不遠。
如今三個人聯手,竟然還落到此等地步?
耳邊傳來無休止般嗚嗚咽咽的哭聲。
不光是那些委頓于地的百姓們在哭,連這山頭都仿佛在哭泣,似是傾訴,似是憂懼,仿佛眼前天要崩裂,地要塌陷,滅頂就在眼前。
楊玉英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自己知道,她同林官的真實能力應在伯仲之間。
但她在山林里比林官他們更具優勢,靈力運轉更流暢,能借到山林之力。
沉住氣,不能急。
“七十九個……還差三個呢。”
鴉青頭發的美人輕輕嘆了口氣,“也罷了。”說著忽然一伸手,抓住一個小姑娘的衣領把人拖到身邊。
那小姑娘嚇得連哭都哭不出聲。
所有人的心都緊縮,低下頭去,誰也不敢抬頭,更不敢看,草叢里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分明是有人嚇得顫抖,眾人的神色更難看。
林官輕笑:“美人,我看你似乎有點餓?”
鴉青頭發的美人輕咿了聲,轉頭看林官,笑起來:“是啊,我三年沒吃東西,當然有點餓,哎,現在這些人,真是越來越不好吃,魂魄嚼起來寡淡無味,骨肉嘛,吃起來簡直像在吃草,我又不是牛,怎吃的下去!”
這美人是頗多抱怨,“不像我年輕的時候,什么都是香的,現在只能自己想法子多加點調料。”
林官笑起來:“這般委屈?”
鴉青頭發的美人又嘆:“是有一點。”
“你看看我怎么樣?”
林官勉強自己站起來,輕輕轉了一圈,他年紀小,可是身材還好,模樣俊秀,最好的是一身靈光,就是截斷穴道,阻斷靈脈,依舊比普通百姓看起來健康。
那美人眨了眨眼,一時到沒說話,半晌才道:“你是想拿自己換這小丫頭?”
林官眨眨眼:“難道不好?”
“到也不是。”
美人一本正經地道,“但是你們都是我的口糧啊。”
“我一般積攢八十一個之后就開始吃,細嚼慢咽,小心品嘗,能吃半個月呢,如此不斷,吃上一兩年,吃膩了就歇一歇,等三五年不吃,餓了再吃還覺得滋味好些。”
“現在我三年沒開葷了,今年剛剛開葷,便是這小姑娘普普通通,我也能好好地把她當個零嘴。”
這美人一邊說,一邊摸了摸手里那小姑娘的臉蛋。
女孩兒倒抽了口冷氣,嚇得打了兩個冷嗝。
“你也別急,我喜歡把美食放在后面去吃,一個一個來,誰也跑不掉,我最后吃你。”
林官低下眉,一時沉默。
莫林臉色蒼白,忽然壓低聲音問:“還有多少‘春暉’?”
文昭的臉色一下子比他更白。
轉眼就明白莫林想做什么。
眼前這個怪物太強了,明明是他們尋著線索找上門,想要‘降妖伏魔’,可就一個照面,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就全昏死過去。
文昭記得昏迷之前只看到一匹雪白綢緞的影子。
只看眼前這個怪物以最柔軟的綢緞作為武器,就已知她的武力到底有多么強大。
如此強,肯定是無法力敵。
春暉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尋常人吃小指甲蓋那么一點,就瞬間斃命,一點痛苦的感覺也來不及有。
這毒藥是他們兩個自己配的。
甚至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他們為什么會配這種藥,加入秘衛,遇見的妖魔鬼怪多了,總不免有擔憂,為防哪一日落到這種東西手里,連死都死不成,他們就隨身攜帶這類藥,最后一刻不能殺敵人,好歹能殺死自己。
如今,莫林顯然是想拿毒藥來毒殺眼前的怪物。
比如說,被吃之前先吃掉毒藥,那么就等于那怪物一起把毒藥給吞進肚子里。
“想想辦法,看看她下一個挑誰吃,把春暉給那人,讓他……不,給我吧,我來。”
莫林話音一頓,“省得浪費。”
文昭不動。
莫林壓低聲音:“把春暉給我!”
文昭默默看著自己的手,搖了搖頭。
他們兩個都不敢有太大的動靜,文昭不給,莫林一時驚訝,卻也沒有法子。
從二人有記憶開始,文昭無論什么事情都聽莫林的,莫林是他們二人中當之無愧的領導者,文昭反對他的意見,這還是第一次。
莫林壓低聲音,皺起眉頭:“普通人未必敢吃,而且,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棒槌,做任何動作都有可能被發現。”
兩個人低聲爭執的這個瞬間,美人的手已經開始摩挲小姑娘的臉,手上的指甲微微延長出去,摸到小姑娘的耳朵后面……
林官心里一跳,隨即一聲嘆息,整個人合身撲上去,袖子里長刀落在手中,輕輕一握,不管不顧地砍向那美人的手。
莫林心下念一聲‘該死’,但動作不慢,腳下一動,也撲了過去,文昭策應。
那女人似有一點意外:“恢復得這般快?全怪我,怕損傷食物的口感,沒有下重手呢。”
三個人充耳不聞。
他們都是硬碰硬以命換命的打發,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全,只求傷敵。
從剛才落敗的經歷便知,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拼命。
他們三個身上都有傷,又被封過靈脈穴道,如今強行沖開,早就傷上加傷。
持久戰根本打不起!
楊玉英目不轉睛地看過去,紋絲不動,整片山林就如她的觸覺,延展開來,籠罩整個戰場。
那女人簡直太快。
就是風都追不上她的動作。
與其說是在同林官他們交手,到不如說是這女子無聊,想要欣賞一場鬧劇,她甚至還有時間注意自己的發,自己的衣衫,自己的表情和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