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那是他親爹!”
瞿正懷里抱著貓,打算先替吳老爺子照顧,此時他滿心里不痛快,“對親老子動手不算,人傷了也不給治,狼心狗肺的東西!”
孟以非輕聲道:“他是不想讓人知道。”
瞿正深吸了口氣:“可是,他為什么要陷害你弟弟?就為了把妹妹嫁給你?”
孟以非瞥了他一眼:“人在巡捕房,你可以去審。”
瞿正點頭:“那你告訴我,你說送了我一個大人情,什么人情?”
“回去,你大概就快知道了。”
孟以非先回家,安撫好家里父母和弟弟,又問了問妹妹的情況,給他們留了三塊兒大洋。
孟母照例給存起來,按照孟母的話說,這是給他存老婆本,存好了就給他娶媳婦。
提起娶媳婦,孟母忍不住感嘆:“其實吳家小姐挺好,人挺聰明,性子有些內向,但內向也沒什么不好的,就是長得丑了些,可丑妻是寶,不惹是非。”
孟以非:“……”
瞿正:哈哈哈哈哈!
第二日,瞿正早早就開車載著孟以非回了登州,登州風平浪靜,居然沒什么動靜。
瞿正累了兩天,早早回家休息,孟以非卻是心下意外。
沈鴻為何平安無事?
他在離開登州回家之前,甚至還送了一封信給王晴晴,告訴了那小姑娘瞿正的真實身份,就算白玉酒店那邊的服務員沒有動作,也不該這般平靜才是。
孟以非正默默翻閱這兩天的報紙,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高昂的呼喊聲:“孫姑爺怎么了?”
“就在白玉酒店門口,青幫的柳刀忽然出手砍了孫姑爺,要不是正好瞿六他們在附近,拼命把人搶回來,恐怕孫姑爺命都沒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九叔才暴怒道:“青幫是要同我們瞿家開戰不成?”
“那柳刀是元豐的頭馬,肯定是元豐的意思,剛才孫老大來瞿家和老爺子面談,現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外面嘈雜聲一片,瞿家上下都在嘀咕。
孟以非:“……”
他現在,其實也不太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事態變化如此奇妙。
“我好像沒做什么?”
因為急著回家看父母和弟弟,他除了去白玉酒店忽悠了下,某個同只送出兩封信。
一封信給了王晴晴。
另外一封信送去給孫老大。
元豐綁架孫老大女兒的事,孟以非已經通過楊玉英知道始末。
孫老大的女兒孫悅一直被父親保護得很好,送她讀教會學校,畢業以后就去中學做了一名老師教音樂。
這是孫老大唯一的女兒,又是正妻所生,雖然后頭他還有個兒子,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還是大女兒。
元豐鞍前馬后地跟了孫老大多年,自然是了解他,本來孫老大也是打算把女兒許配給元豐,以后讓元豐接班。
孫老大給自己兒子安排的道路和青幫沒什么關系,他打算送兒子出國留學,將來做些正經營生。
這些年下來,元豐羽翼漸漸豐滿,卻依舊沒有脫離孫老大,多多少少也和孫老大的這類想法有關。
能兵不血刃地得到美人和權勢,誰又會輕易挑起戰爭?
元豐的野心很大,但在江湖上破壞規矩的后果,也是十分嚴重,背叛自家老大,外人看了總會覺得他不地道。
他就算能找一百個借口把這事糊弄過去,到底還是有露餡的可能。
元豐在登州綠林道上被人叫元瘋子,在青幫也是出了名的兇狠,但他要是真一點腦子都沒有,也不會有今日的地位。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孫悅喜歡上了旁人。
元豐早把孫悅當成自己的女人,整個青幫都知道他會娶孫悅,現在煮熟的鴨子還沒吃到嘴,自己就飛了,他心中暴怒。
更重要的是,他和孫老大理念越發不合。
元豐在道上混,一門心思是要賺錢,不賺錢的話,誰會做這刀頭舔血的行當。
孫老大卻不一樣。
他這個青幫弟子,到裝得人模狗樣,整日講什么仁義,一口一個規矩,連大家伙做買賣都要干涉。
如今最賺錢的生意就是煙土,不讓做煙土買賣,眼看著真金白銀往外面流,就和潑水似的,元豐怎么能忍?
最近元豐的小動作讓孫老大有所察覺,孫老大明里暗里警告了他好幾次。
元豐思來想去,一不做二不休,找底下的人綁了孫悅想辦法借機弄死孫老大,他再給孫老大‘報仇’,并且為報恩,娶壞了名節的孫悅為妻。
到時候,孫老大已死,家業自然都是他元豐的。
他還能落下個重情重義的名聲。
元豐這番謀劃到是不壞,只是上輩子他就沒能成功。
人家孫老大混跡江湖多年,朋友眾多,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雖然一開始沒懷疑元豐,自家閨女被人綁了,又哪能掉以輕心?
元豐數年來好似占盡上風,可孫老大幾十年江湖混下來,身在江湖,身在青幫,終歸還是他老人家經驗豐富。
此次孟以非從沈鴻身上得到靈感,干脆也提醒了孫老大。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孫老大一懷疑元豐,仔細一查,元豐做得事也說不上毫無破綻。
孫老大和元豐斗了起來,孫老大占盡上風,元豐讓他捉住,三刀六洞,幫規處置。
不過,破船還有三分釘,元豐出事,他手底下也有忠心耿耿的小弟,小弟想為自家老大報仇,又不敢對孫老大動手。
孫老大那是青幫的前輩,是元豐的師父,欺師滅祖,在青幫弟子看來是大罪。
柳刀是元豐的頭馬,他不敢朝孫老大下手,就恨上通風報信的。
白玉酒店那被孟以非忽悠的服務員也機靈,趁機就把黑鍋扣到了沈鴻腦袋上。
于是便有了柳刀突襲沈鴻,將其砍傷之事。
這事孟以非還不清楚,但大體也有所猜測。
外面九叔他們鬧騰,孟以非輕輕松了口氣,蓋上被子,躺在床上睡了。
雖然寄信給王晴晴沒結果,這另一封信,竟然陰差陽錯地達到目的,算是老天開眼。
沈鴻渾身上下疼得直打哆嗦,眼淚鼻涕都向下流,大夫的竊竊私語聲,丫鬟們的腳步聲,周圍一切聲響都讓他無比地煩躁。
柳刀砍得他遍體鱗傷,還有好幾刀故意照著他的臉去砍,現在他鼻子塌了,整張臉遍布好幾條刀疤,甚是駭人。
沈鴻幾乎要崩潰。
“小金且回去歇著,放心,沒性命危險。”
瞿正低聲勸走瞿小金,聲音極為平淡。
沈鴻聽著聽著,胸口就涌出一陣陣的不安,沒人在意他受傷,他就是個可以隨意舍棄的小人物,便是小金,也沒把他放在心上。
如今他臉毀了,還怎么能讓小金情根深種?
難道時運不在他?
孟以非的家鄉,孟家村的吳家,本來也該在五年后騙了個讀書人做他們家的女婿,結果婚后第三個月,吳家小姐就發了狂,居然下毒毒死丈夫。
他本以為稍微推動,就能將這命運安在那孟以非身上。
若真如此,哪里還需要擔心他的妻子再對孟以非一見鐘情?
越想,沈鴻整個人越發毛躁,心煩氣躁地抬起腳用力一踹,砰一聲踢飛了水盆。
幾個丫鬟都站住不吭聲,沈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瞿正在外面掏了掏耳朵,心下著實不耐煩:“矯情。”
當年他讓人一刀捅個對穿,只剩下半口氣,還硬生生從閻王殿爬回來,就那樣,他也沒哭。
小金這男人真是不成樣子,不過是皮肉傷而已,最嚴重便是鼻子,值當哭成這般?
只是想到沈鴻到底是讀書人,不能這般比較,瞿正到底沒多說什么。
沈鴻哭了半晌,厲聲道:“我要元豐去死,去死!”
他在房間里咬牙切齒地想著要報仇雪恨,外頭瞿家的正德堂內,瞿老爺瞿啟民送走了孫老大,神色也是變幻不定,瞿正抱著貓進屋同他說話時,老爺子尚有些心不在焉。
不多時,管家張順就進門湊上前同瞿老爺耳語了幾句,瞿老爺閉了閉眼,伸手招瞿正過來。
“阿正啊,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給你再添輛車?再買棟房子?不是說看上了尹小姐?總要找個新地方安置才好吧,要不要酒?最近我在法國投資了一家酒莊……”
瞿正:“行了,義父,說吧,什么事?每次您老人家做錯事都這么哄我,我已經長大了,這么哄,沒用。”
“沈鴻那小兔崽子不知為何看你不順眼,想陰,還和元豐糾纏。”
瞿老爺嘆道。
“上次你差點出車禍,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對元豐胡說八道。”
瞿正:“……雖然我從來不質疑義父,但此事有些扯,就憑沈鴻那個小白臉,也敢對我伸爪子?再說,他圖什么?”
沈鴻在安娜女子中學的教職,都是瞿正托關系替他找的,他們兩個人沒有仇。
瞿老爺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沈鴻那小子在想什么,哎,先查查他的底細。我到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蠱惑我孫女婿!”
瞿家這邊剛開始要查,第二天,很多街頭小報的頭版頭條,就都變成安娜女子中學中文教師沈鴻的桃色新聞。
所有報紙都說他在外和很多名門千金,大家閨秀交往甚密,就是因為碰了不該碰的女人,這才被人砍。
報紙上說的有鼻子有眼,好像親眼所見,特別真實。
甚至還有登州本地的新月周刊,刊登出一組照片,都是沈鴻摟著女孩子的肩膀的情形,看不清楚女孩子的臉,沈鴻的眉眼到是很清晰。
幾乎眨眼間,沈鴻就成了風流浪蕩子。
當然,在當下來說,風流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罪過。
可對沈鴻來說,一看到報紙,就嚇得臉色煞白,宛如晴天霹靂一般。
他重新回到人世間,最大的愿望便是擺脫前生的苦難,和瞿小金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他要彌補前生的過錯,他不能重蹈覆轍。
“小金!”
沈鴻本是一直躺在床上養傷,如今也顧不上傷口疼,狂奔出門就去找瞿小金。
瞿小金正在花廳里和身邊的丫頭一塊兒繡花,她也就是繡著玩,主要是丫鬟在做。
“小金。”
沈鴻滿頭大汗地沖進去,渾身發抖,他剛一伸手,要抱住瞿小金,就聽花廳外傳來一聲暴喝:“混賬東西!”
瞿正大跨步進來,抬手扇了沈鴻一巴掌。
瞿小金大吃一驚:“正哥?”
瞿正深呼吸:“小金,你看看。”
他順手把一疊報紙遞過去,瞿小金一臉莫名,接過報紙看完,臉上不禁色變。
沈鴻都顧不上又開始滲血的鼻子,撲過去急聲道:“小金,你聽我解釋,報紙上都在胡說八道,他們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在污蔑我。”
瞿小金沉默,心里有些慌,她看到報紙上的東西,其實并不特別相信上面的某些內容。
雖然最近這幾天丈夫變得不一樣,可她其實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什么性子。
沈鴻耳根子軟,很有些大男子主義,他還向往美好的感情,如果說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那到是很可能,可勾三搭四,四處亂來的事,他到不會去做。
但他即便沒像報紙上說的那般亂來,但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如果不是,正哥不會這般生氣。
她父親和正哥都不是沖動的人,他們不會隨便去信街頭小報上的東西。
此時發作,必然心里有數。
瞿小金早就覺得,丈夫對自己的感情平平,好像對這段婚姻不滿意,時常流露出苦悶的神色。
她一直想,應該是自己做得不夠多,人心都是肉長的,既然成了親,那她就加倍地對丈夫好,尊重他,照顧好他的生活,時間長了,感情自然會變得深厚。
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瞿小金抬頭去看瞿正。
瞿正冷聲道:“他和他的女學生好上了,每天出雙入對,都不知道避人,如今恐怕只有咱們瞿家不知道,在安娜女子中學,好些學生和老師都清楚。”
一查沈鴻不要緊,瞿正還沒深入調查,就被查到的東西給氣得砸了半間辦公室。
瞿小金一怔,眼眶發紅,淚水滾落,哭著小聲道:“君既無心吾便休,沈鴻,我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