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摸了下手腕,卻見手腕上的五帝錢手串落到張斌腳邊不遠,好像臟了。
張斌正疾步前行,楊玉英腳步一頓,揚了揚眉,眼看著,手串在張斌的腳下裂開。
她盯著看了兩眼,到也沒說話。
趴在地上這女子撐起身,略一仰頭,漆黑的長發散開,露出清秀精致卻蒼白的臉龐,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輕輕顫動,淚珠掛在眼角,端是楚楚可憐。
張斌急切地一伸手,女子就不自覺瑟縮,蜷縮著的身體向旁邊躲避,一邊躲,一邊略一低頭,只露出頭頂上小小的漩渦。
周圍好些個客人本對這位莽撞的姑娘頗為不喜,就是楊玉英身邊的受害者,也對她滿腔怒火,看她現在的樣子卻是咬了咬牙,暫時把暴躁的心情稍微收斂了一二。
不得不說,人都是視覺動物,就是女生看見柔弱的女孩子,只要不是有利益糾葛,或者特別喜歡作死的那一種,多少會忍不住有一點憐愛。
張斌到是瞬間面孔猙獰,也不知是疼的,還是讓這個躲閃的動作給弄傷了心。不過,他也只是一頓,就只當沒看見,蹲下身,扶著下巴,甕聲甕氣地問:“小姐,你受傷了沒有,來,我扶你。”
李蓮搖了搖頭,躲開張斌殷切的視線,扶著地,搖搖晃晃坐起身,眼淚簌簌而落,忽然低頭抱膝,把頭埋在膝蓋上小聲啜泣。
張斌的表情更是受傷。
楊玉英略一揚眉,到是笑起來。
這才沒過多長時間,這個男人的模樣可是大不如前,衣服外套到也還顯得比較干凈,只是細節和以前差得太遠。
身上臉上油汪汪的,面上生出很多痘痘,頭發掉了不少,整個人簡直成了那種特別油膩的大叔。
這不,以前原主看見李蓮和張斌在一塊兒時,李蓮傷心的時候,生氣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抓著張斌的胳膊咬,被他抱著,一邊掙扎一邊哭,再不然也是虛軟無力地被他扶著,胳膊挨著胳膊,腿碰著腿。
可現在呢,兩人明顯變得……沒有十分疏遠,也差不多有九分。
到也該如此,張斌一旦沒有了他那一張端正帥氣的臉,他就是一文不值。
像李蓮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又怎么會和他親近?
外人看得明白,張斌到沒有找到他被疏遠的原因,一看李蓮哭,心里更亂,偏偏他下巴脫臼,咬合不好,說話時一開口就別扭,聲音也越發糟糕,簡直每一個字吐出來都分外艱難。
此時再聽到楊玉英毫無顧忌的嗤笑聲,一時間,怒氣沸騰,轉頭盯了一眼楊玉英,目光在她藍色的,乍一看就非常名貴的衣袍上打轉,一時驚疑,卻不敢妄動。
楊玉英懶得和他廢話,只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撿起被李蓮攥在手里的外套。
李蓮下意識地抓緊。
楊玉英冷聲道:“勞煩你松手。”
“啊!對不起,對不起。”
李蓮嚇了一跳,怯怯地抬頭,抓著衣服不自覺來回搓揉,小聲哼哼,“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受害者女孩兒一手抱著披肩,看到她這副模樣,到是把那點憐愛收了收,略有些煩躁得連翻白眼:“小姐,你先別我我的了,如果有受傷,快叫商場的醫生,送醫務室,還有,趕緊放開我的衣服。”
楊玉英懶得看戲,輕輕用了下巧勁,衣服就落在她手中,一手拿衣服,一手去扶受害者姑娘,卻是連理都懶得理會這兩位。
李蓮蹙眉,心中不悅,輕輕咬住嘴唇,臉色更白,欲言又止,卻終究嘆了口氣,低頭不語。
張斌一看李蓮的模樣,藏在心里的怒氣再也掩蓋不住,怒道:“你們怎么說話呢?沒看到我們家小姐很難受,一件破衣服,我們賠就是,用得著這么趾高氣揚的欺負人?”
說著,他便從口袋中取出錢包,啪一聲摔在地上。
“呵。”
受害者愣了下,簡直不敢置信,她現在穿著內衣,裹著披肩,站在商場里接受眾人視線洗禮。
從小到大,二十多年她就沒吃過這種虧,丟過這樣的臉,她沒找茬,罪魁禍首到惡人先告狀。
她一揚眉,“行吧,兩千三百六十五萬,你這錢包里有多少錢?”
李蓮一怔。
張斌氣道:“你們訛詐啊!”
受害者翻了個白眼:“兩千三百六十五萬是我衣服的錢,你們真想賠,還得再加上二十萬,這位小姐的五帝錢也該你賠。”
顯然不想再站著讓人看笑話,根本就沒理會,徑直進女裝店,臨進門還記得回頭沖楊玉英一笑,“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至少得半年不敢出現在社交場合。對了,我叫周麗娜,這是我的名片。”
楊玉英也取出張名片遞過去:“楊玉英。”
話音未落,張斌猛地抬頭,眉頭緊蹙,面上全是不敢置信,死死盯著楊玉英的臉,目光遲疑。
仔細看了半晌,他終于認出這是自家……老婆。
雖然楊玉英來了之后,變化很大,換了發型,減肥成功,面上膚色也改變許多,雖未曾化妝,卻也不復舊貌,但到底還是原來的底子。
知道這人竟是楊玉英,張斌心中更氣:“竟然是你,你……你明知道是我,居然還下這么重的手?”
說話間,他一巴掌甩過去,這一下卻用老了力氣,重心失衡,楊玉英只微微一側身,腳都不見動,他整個人就撲倒在地。
砰一聲巨響,左右客人們不禁咋舌。
張斌勃然大怒,破口大罵:“我#¥……&……啊,唔!”
他罵了沒三句,嗓子忽然失聲,不禁一怔,捂住嗓子,臉上露出些許驚懼。
這個人,其實最欺軟怕硬。
剛才因為楊玉英,他才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愣是把自己下巴抽脫臼了,他怎么可能不憤怒?可他一時卻不敢去找回場子。
若不是他看到了李蓮李小姐被人欺負,恐怕如今也不會這般張牙舞爪。
楊玉英現在逛的這家商城乃是本地最大的商城,海百集團的產業,里面所有物品質量都極高,可也著實有一點小貴。
在張斌眼里,在這等地處進出購物的人,多半不好相與。為了自己好,該低頭時就要低頭,這不丟人。
鄉下出身,進城十余年,張斌很有身為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可看見楊玉英的一瞬間,他所有的情緒都大變,這是一個給他當牛做馬足十年,很好欺負的女人,在這個女人面前,張斌才是強者。
他當強者當了這么久,腦子自是不大容易拐彎,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在這個女人面前吃虧。
李蓮看張斌如此,到底有多年的交情,心中有些不忍心,輕咬著嘴唇,抬頭看向楊玉英,觀察得很是仔細,越看越奇怪,略一蹙眉,輕聲道:“你是楊太太?張斌以前總提起你,你們是夫妻,何必因為一點口角就這般絕情,你知道你這一走好幾個月,張斌有多著急?就算你不在乎張斌,也不能連兒子都不要。”
“原來李小姐知道我和張斌曾是夫妻?”
楊玉英干脆不走,居高臨下細細看李蓮的表情。
李蓮忍不住覺得現在的姿勢有些不自在,可她已坐了半晌,要是再掙扎站起來,似是更加不妥,不禁蹙眉。
“張斌跟我說,說他雖然把你攬在懷里,任憑你在他懷里哭,但是你們兩個沒有曖昧關系,你只是他的紅顏知己,是他仰慕的對象,你和他清清白白。”
李蓮一噎。
這話有點怪,但好像都是她經常說的話。
周圍圍著看熱鬧的客人這下子更不肯走,不覺竊竊私語。
楊玉英笑道:“是,張斌為了你推搡他身懷六甲的妻子,致使妻子流產,但他和你依然是清白無辜的,是我小心眼了,但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不肯接受我的丈夫還有個紅顏知己,什么樣子的異性知己我都接受不了。”
劉麗娜剛換好衣服出來,一聽到楊玉英這話,頓時爆炸:“我呸,還紅顏,還知己,都紅顏知己了還清白無辜,什么東西!”
“這都什么人,知道男人有妻子,還要上趕著做人家的紅顏知己,看起來挺漂亮秀氣的姑娘,腦子有毛病?”
李蓮輕輕抬頭,只覺周圍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一時臉色更是慘白,忍不住伏在膝蓋上嗚嗚咽咽地哭啼。
張斌心中大怒,直直盯著楊玉英這個罪魁禍首,目中暴戾之氣隱現,偏又不能說話。只氣得抓破了掌心。
李蓮輕輕一嘆,抹了把眼淚,到是堅強起來:“張大哥,算了吧,我看你妻子和以前相比大變了模樣,服飾也好,妝容也罷,都不若當初以前淳樸,恐怕是選了另外的人,強扭的瓜不甜,哎。”
張斌一愣,同樣懷疑地看向楊玉英。
楊玉英這時都有些無語,莫名其妙地打量了李蓮兩眼,笑道:“李小姐今天噴的香水是紅珊瑚的初戀系列啊,看來是要去見你的初戀情人,對了,上一次見李小姐,李小姐用的香氛是黑夜的前男友系列,大約是去見前男友的吧,還有一次,李小姐換了一身孔森牌的艷遇套裝,打算去什么地方找艷遇嗎?”
李蓮白著臉顫聲道:“胡說,你胡說!”
楊玉英冷笑:“不敢,我這種嘴可沒李小姐會胡說八道。”
看熱鬧的客人們不禁笑出聲。
劉麗娜也笑得不行,見楊玉英轉身就走,也連忙跟上去,和她一起出了商城大門,小聲道:“我想起來了,這個李蓮是宋家那位繼承人宋重耀身邊的女人,聽說還給宋家公子生了一個女兒,你可要小心些,這位宋公子霸道得很,手段毒辣,不好相處。”
楊玉英眨眨眼,道了聲謝。
她對那位宋公子也有些了解。
作為女主宋媛的親爹,女主最大的金手指,大靠山,宋公子身上有諸多霸道總裁屬性,后來女主混跡娛樂圈,宋老板送錢,送人,送資源,一路為女主保駕護航,女主前進道路上所有的阻礙,還沒發揮什么作用,就已經主動,或者被動地讓大佬給徹底清除掉。
楊玉英一直不覺得自己會和姓宋的公子有交集。
她又不想去當女主的惡婆婆,也沒想和這些人打交道,自是不在意。
現在看,好像這交道很有可能要打一打。
楊玉英回想了下宋公子的身份,想了一會兒,實在提不起勁兒去戒備,這位既不曾手掌生殺大權,也不是皇親國戚,連在宋家身份也只是區區一繼承人,她能戒備什么?
宋公子能阻攔她賺錢?
有本事讓他去和升龍觀的那幾個小道士說,不要在自己這里買符咒。
或者說,要毀滅自己的肉體?
哦,那隨便,有本事盡管來,她去道館一類的地方找陪練活動身體還得付錢,宋公子要是肯送免費的過來,那得謝謝人家。
楊玉英出了商城,就繼續去置辦家里需要的東西,完全沒把宋公子放在心上。
正逛古玩街,楊玉英看上一對高仿的酒樽,但是對方一開價就要三十萬。楊玉英不著急,慢吞吞跟賣家磨價錢,就接到萍水相逢的劉麗娜劉小姐的電話:“楊美女,你看看熱搜視頻,我們那位宋公子發了話,人家說他要給美人報仇,特別霸氣。”
楊玉英打開手機,只見熱搜中出現一則視頻,身材好,相貌佳的貴公子從電梯里出來,低頭單膝跪下,輕輕把一清秀美女抱起來。
高光一打,畫面又精致又漂亮,雖然好像也是手機拍攝,可這拍攝技術,絕對一流。
“只要有我在,沒有任何人能欺負你,所有傷害你的人,我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楊玉英:“……”
如果這是電視劇里的畫面,她能認認真真給點個贊,就算發生現實里,要是不關她事,她也能和其他人一樣八卦兩句,哈哈兩聲。
至于現在,一想到自己成了這件事里的惡毒女配,楊玉英就覺得尷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