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樹梢落下,微風徐來,不冷,到有些暖意。
楊玉英在夢里浮浮沉沉,第二日,天大亮了竟也沒醒。
休可到是一到點就睜開了眼,只是左等右等,等不到這些日子的奪命連環呼叫,雖說他天天盼著能睡個懶覺,但眼下真不叫他,放任他去睡,他反而不安心起來。
翻來覆去半天,無奈爬起,洗漱過后站楊玉英后窗口嚶嚶嚶。
楊玉英迷迷糊糊地被嚶嚶醒:“……作甚?”
“原來你真的還在睡覺啊。”
休可小聲咕噥,“我以為你正憋什么大招,準備在美好的清晨,給我一個美好的起床儀式呢。”
楊玉英:“……你有被害妄想癥不成?”
休可以頭撞墻,十分抓狂:“怪誰,你說說這事到底該怪誰!”
要不是楊玉英每天天不亮就變著花樣折騰他起床干活,次次不落,他也不能養出這種毛病——難得有一次,早晨他沒被折騰,可他居然還不習慣起來。
這話說出口,休可也覺得有點丟人現眼。
“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晚,昨晚上做賊去了不成?”
楊玉英眨眨眼,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事,不免有一點魂游天外,半晌才道:“唔,昨天晚上,一只美麗的蟲子來找我聊天。”
休可,“這聽起來是有點……非常可怕。”
楊玉英嘆了口氣,“更可怕的是,聊著聊著,把我聊睡著了。”
休可:“……”
這話如果傳到星網上去,說不定會成為本年度最佳笑話之一,不對,恐怖故事之一,指不定很多小年輕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敢一個人睡。
咦這么說也許某些煩惱自己喜歡的姑娘,總是對自己若即若離的小伙子們會喜歡這樣的故事也說不定?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
楊玉英閉上眼睛很想多睡了一會兒,不過也只躺了幾分鐘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就默默爬起來穿衣服。
今天愛德華他們要離開月光島返程她辛辛苦苦套了半天關系這最后一哆嗦終歸還是要做。
楊玉英并不清楚,這些土著在可能會發生的危機中能不能起到作用。但她還是認為此地是人家的主場,和這些人關系融洽些,絕對沒有壞處。
步履匆匆地出門她本能地打量周圍尋找蟲子小姐的老巢,只是一無所獲。
“對那種未知元素的研究進行的怎么樣?”
休可蹙眉:“別催,我們又沒高等級的實驗室,各種設備都稀缺,再說愛麗絲已經很忙。”
離開基地時,楊玉英設計的層層防衛計劃是針對整個極冰星球進行的光是需要的武器制作起來就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能量。
后來找到蟲巢,楊玉英又數次更改計劃。
他家智腦愛麗絲帶著無數的智能生命加班加點干活現在已經忙到連抽空拍楊玉英彩虹屁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他們還要求馬上就出未知元素的調查報告,哪有那么容易?
“當年聯邦艦隊提出提案要求增加黑洞數量要求增加航線建設我他奶奶的還投反對票,真想回到過去把那時候天真的自己給一巴掌拍死。”
要是多幾個黑洞,多一些安全航線,現在聯邦艦隊已經到了,他哪里還用得著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
可惜,當初混亂地帶的好多人都特別不支持增加黑洞的計劃。
X的人更是一度對這類計劃非常警惕。
畢竟真正來說,聯邦艦隊和他們這些亦正亦邪,對聯邦法律不怎么感冒的拓荒團,始終處于敵對狀態。
楊玉英深吸了口氣:“我忽然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她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去尋找蟲子小姐的蹤跡,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自從見到蟲子開始,我遺書都刪改了十幾次,這輩子就沒寫過這么多字,哎,這種時候,誰還能有什么好預感不成?”
楊玉英眉頭輕蹙,喃喃自語:“按說我已經記住蟲子小姐的氣,哪怕她能瞞過科技手段的探查,也不該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她天天去見蟲子小姐,也不只是為了給她講故事,打探消息并安撫它,事實上除了沒有真正動手把那只蟲子小姐解剖,楊玉英的靈氣恨不得把她從頭到腳解析一遍。
在未知物質散發的氣場之下,探查類的各種手段都很難察覺到蟲族的氣息,但楊玉英坐在蟲子小姐身邊,卻深刻感覺到,周圍環境對她有強烈的排斥感。
花草樹木,甚至山川河流在遇到它時,都會凝滯。
山河的厭憎,楊玉英也是第一次遇見,不知道蟲子小姐這個特別的,類人的蟲族每天生活在被天地恐懼厭惡的環境里,會是什么樣的心境?
“不妙啊。”
此時,愛德華大公的船隊已經準備妥當,愛德華大公和眾人寒暄結束,順順利利地登船。
船隊自碼頭出發入海,月光島上一干人也松了口氣。
“呼!”
招待貴人這種事,誰接待誰知道,好處自是有的,可累也是真累。再好性情的貴人,相處時也免不了要伏低做小啊!
愛德華卻是感覺在月光島上收獲不小,一進入船艙便立即去了畫室,沉浸在繪畫中,一時不知白天黑夜。
他身邊的人都習慣了他這種狀態,也不以為意。
一日復一日,茫茫大海,遼遠壯闊,唯有一點,除了水什么都沒有,這景色看一天很好,兩天漂亮,三天,四天,五六天下去,就連偶爾路過的水鳥,大家也能談論七八個小時了。
“還是大公悠閑。”
管家,侍從,男仆,女仆吃了無數天的海魚之后,個個都心生厭煩。
就在幾人都快要無聊到想要酗酒的時候,只見不遠處無數船舶相連,各種旗幟飄揚。
管家趕緊上前眺望,笑道:“是漢森商會的人在舉辦船會。”
也就幾句話的工夫,對面就打出了‘歡迎參加船會’的旗語。
管家回頭看了眼自家大公的畫室,連問都沒問,直接就笑道:“我們去活動活動。”
船上頓時一片歡呼聲。
極冰星球上海洋占據了大半面積,陸地不相連,永蘭帝國公民的主要交通方式就是船舶,甚至有很多人一年到頭都生活在船上,終日在海上漂泊,家就是海洋。
也正因為大部分人都在浩瀚的海洋上生存,出海已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但凡有很多船在一些小島嶼相遇,眾人就會熱熱鬧鬧地舉辦聚會,因為這類聚會是在船上舉辦的,俗稱船會。
愛德華大公對于這些活動,每每遇到,一定也會去參加。
管家就是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氣,所以才立時答應下來。
不多時,船隊就自然而然地靠攏了過去,和所有要參加船會的船停靠在一處。
剛搭好連接橋,各個船隊的管家一流就紛紛走到船舷處打招呼。
今日的船會十分熱鬧,竟然有十四家之多,其中還有兩家是來自帝都的貴族,還有一家雖非帝都來的,身份卻也是非同凡響,是北翎的希曼伯爵,在永蘭所有的伯爵中,他的勢力或許并不是最大的,但論有錢,他卻比其它伯爵加起來都有錢。
兩任國王未曾登上王位之前,都有過向希曼伯爵借錢的經歷。
可見其富有的程度。
眼前所有船隊都裝扮一新,中間兩個船隊上此時聲樂動人,舞蹈曼妙,管家埃蒙欣賞了一會兒,就精神十足地領著仆人們把自家的船都裝扮起來。
論藝術修養,他的主人冠絕帝都,在這方面肯定是不能輸給別家。
夜幕降臨,船上燈火通明,有人載歌載舞,有人相約斗劍,斗棋,還有一艘船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沒酒,觥籌交錯間,好些人放浪形骸,就連好幾日不出畫室的愛德華也被引出來與民同樂。
“愛德華!”
愛德華正沉浸在美妙的歌舞中,忽聽人喊他,一抬頭,不由大驚失色:“希曼?”
一聲已出,他竟有想逃跑的沖動。
當然,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好歹也是皇室子弟,跑的話未免太丟人。
希曼伯爵慢吞吞地走到愛德華身邊,一把摟住他肩膀,特別親昵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沒想到居然能碰見我的好兄弟,來吧,兄弟,我們去喝酒!”
一時間愛德華身邊所有的仆從都駭然變色。
對面一艘船上,也有幾個老家伙立在船舷邊上輕輕吐出口氣,拿帕子拼命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愛德華訕訕道:“好,喝酒。”
雖然一千萬個不愿意,但是拒絕他是絕對不行的。
夜幕降臨,船上亮了燈,無數本來就漂亮的小姐在燈光下的身影更顯精致可愛。
愛德華目光落在正在高臺上起舞的少女身上,少女的蓬蓬裙亮片閃爍,襯得她腰身更纖細,舞姿或許還有些稚嫩,但勝在很會揚長避短,頗有可看之處。
他一時沉醉在音樂中,腦海中浮現出很多美好的畫面。
身為一名優秀的作家,愛德華最大的能力就是把所思所感的一切都變成畫作,他對美非常敏感,很多腦海中的畫面會停留很久很久,一旦出現輕易不會忘記。
“嘖嘖,就這水平?我還說你們這邊的小姐要比北邊的漂亮些,結果就這個?臉那么長,驢臉嗎?腰瘦得跟枯枝似的,枯樹成精了不成?還有那衣服,跟綠蛤蟆似的,都什么品位!”
愛德華有一雙能欣賞美的眼睛,也有一對幾乎過耳成誦的耳朵。
一瞬間,他腦海中浮現出驢臉,枯樹腰的癩蛤蟆,死死地黏在腦子里,怎么趕也趕不走。
愛德華:“……”
“咦,一群庸脂俗粉里到還有一個能勉強算可以看。”
希曼一口酒灌下去,笑道,“雖然頭發不是我喜歡的金色,五官也太平庸,但是身段不錯,氣質也還行,出門在外,還是別太挑剔了。”
他身體向前屈,面帶微笑,聲音更是故意顯得十分渾厚:“小姐,我身邊這位朋友覺得在這所有的舞女中,你算是較為出挑的一個,長夜漫漫,百無聊賴,你不如過來陪我們喝一杯,可好?”
說著,希曼伯爵指尖輕輕一轉,閃亮的項鏈熠熠生輝,“陪我們玩玩,這個就送你。”
愛德華:?!!
玉英君?
愛德華大公順著希曼的聲音看去,燈光下眉眼宛然的女子,分明就是玉英君,旁邊不遠處站在船尾的那人,正是休可騎士。
玉英君此時一身雪白的衣袍,頭上并未佩戴奢華的裝飾,那艘船分明是海上舞女乘坐的薔薇號。
在玉英君身邊也站著幾個粉色舞裙的舞女,正低頭說話。
他呆愣當場,張了張嘴,一時無言,就見玉英君笑起來,蓮步款款穿過連接橋,走到他們身邊落座:“好啊,我還是滿喜歡喝酒的。”
愛德華:“……”
希曼:“哈哈哈哈,好,真是個大方的小姐。”
他一邊說,一邊一口氣倒了一排十二杯各色酒水,有烈酒,例如冰雪蘭,也有紅酒,例如圣喬治十六世。
都是好酒。
“喝!”
希曼飲酒一杯,身體微微側轉,輕嗅了一下,又端起一杯酒遞送到楊玉英唇邊。
愛德華本能地向旁邊挪移了下,目光略傾斜,只見休可騎士慢慢轉頭,那雙天藍色的眼眸冷的堪比雪山。
希曼也好像感覺到一點什么,手一抖,酒杯落地,他不禁意外,轉頭四顧:“怎么這么冷啊?”
楊玉英微笑:“那你就多喝兩杯酒,也好暖暖身體。”
“也對。”
希曼伯爵換了個姿勢,上下打量楊玉英,“如果小姐肯喂我,喝多少都無妨。”
愛德華已經不想說話了,不過,或許希曼伯爵能憑借自己的臉躲過一劫?
身為永蘭貴族,希曼的血統經過幾代人的改造,差不多趨于完美狀態,他有著永蘭人最喜歡得金發,眼睛是棕色,但很亮,身材高挑修長,皮膚雪白,論美貌,在所有年輕貴族中他排在第一列。
人也才剛剛二十七歲。
也許玉英君喜歡他這樣的長相,把他的輕浮視作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