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激靈一下打了個哆嗦。
經紀人臉色發白。
楊玉英沒說最后那句——‘別往妙濟真君面前湊’的時候,兩個人的心里還算安穩,只是對一個月不能在公眾場合露面這事大感為難,可楊玉英后面這話一說,兩個人同時有了極強烈的危機感。
“什么意思?難道……尊神還會,還會一直記著我們家李毅不成?”
經紀人駭然色變。
李毅咬牙半晌,很堅強地道:“你們說什么呢,未免太迷信了點,這種事居然也信,我,我去醫院檢查身體去,我可不信這個邪……”
他話沒說完,經紀人一把把他的嘴給堵上,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楊玉英:“楊小姐,真的沒辦法嗎?先不說把一個月的通告都推掉,我們會損失多少錢的問題,這件事……會不會還留下什么后遺癥?”
楊玉英眨眨眼,一臉的茫然無辜。
李毅心里也直打鼓,面上卻還有些不服氣,也是有一多半的懷疑,他甚至有一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藥!可他也沒亂吃東西!
經紀人一看李毅的臉色,心下就暗道不妙,趕緊把人拖出門去,一出玄真觀大門,剛好有十幾個游客由遠及近。
李毅一眼瞟去,神色驟變,他瞬間貓腰向車里沖去,手機中音樂爆響,到是成功地掩蓋住某種聲音。
游客們紛紛掩住口鼻,轉頭四顧,狐疑地四下張望。
楊玉英:“……”
她好像看到那位頗有點高傲的原主偶像連脖子都成了紅的。
“神君,大前輩,這種生化武器不光咱們道觀里面不該有,道觀門口也不能有啊,會影響信眾的。”
眼看李毅既不從車里下來,車也不肯開走,顯然他和那位經紀人正為此時糾結沖突,楊玉英搖搖頭繼續去干活,順便還把直播打開,放在窗臺上鏡頭對外,應網友們的要求拍一拍園景。
剛才李毅來時,她暫時關了直播。
上次李毅進殿門她不在,這位被直播出去算是意外,但人家好歹是明星,楊玉英可并不打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來,還是關了直播的好。
清風吹拂,湖光映襯下,古色古香的一角飛檐探出竹林外,不少游客都被吸引著朝這個方向走來。
“就是這里,玄真觀,這地方本來都半荒廢了,小道姑自己在修。”
“李毅就是來這兒了?”
“說不定過一會兒能看到李毅哥哥。”
楊玉英眼見那輛保姆車向前躥了一截七扭八扭地來回撞了幾下,終于一溜煙地開走了,顯然李毅占了上風。
她只當沒看見,回到殿內繼續工作。
此時玄真觀已經大體修理完了,無論是外觀還是小細節都顯得非常精致有韻味。
不過現在的玄真觀和大多數道觀一個樣,沒有多少特點,楊玉英覺得為了林官的工作好做一點,還是要給玄真觀準備些值得一提的特色才好。
畫符?
沒本錢。
楊玉英會的符陣都要用靈石的,這個小位面的靈石藏在玉石里,還必須是好玉石。
算命?
消耗靈力很虧本。
楊玉英認為這事還是得玄真觀的正經主人先賣賣力氣才好。她眨了眨眼,目光逡巡,在院子和殿內掃視,最終落在苗圃里。
苗圃周圍是一條半米寬的小水渠,水渠是活水,從老井延伸出去,繞著前院后院一圈從后門出去,才順著山邊小溪入了湖泊。
水渠中養了一水池的睡蓮。
楊玉英盯著睡蓮想妙濟真君的一則傳說,傳說妙濟神君有一次下凡,路過燕城,進城門時燕城安河中的本來閉合的睡蓮次第開放,待他離去,開放的睡蓮又依次閉合。
“真君,不如若有有德行的信眾進門,就讓這睡蓮迎一迎客人?”
楊玉英把林官從袖子里摸出來擺在長明燈前,又準備了三根特別小的香,讓林官去上一上香。
林官:“……”
“林前輩和你一個姓,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你上香會比較有用吧。”
林官:“什么人和我一家,玉英你還不知道?雖然我也不愿意和畜生一個姓,可誰讓我娘不許我改?”
才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正好一波游客涌入。
林官趕緊趁著游客還沒進來,低聲碎碎念:“香火還是滿要緊的,趕緊顯一顯神通,等咱們有錢了給你造更漂亮的神像。”
門外的游客已經說說笑笑地穿過了月亮門。
玄真觀處處有景,很是漂亮,游客們不免齊刷刷拿起手機來拍照。
“阿桃,笑一笑!”
一個穿著黑白網格裙的女孩下意識露出笑容,站在她對面正舉著手機的女孩子卻是一下子愣住。
周圍好些游客也不約而同地轉頭,先是目光略有些呆滯,隨即露出強烈的驚艷——“哇!”
滿池的睡蓮在蕩漾的微波中展開碧色的葉子,葉子清清透透的,花蕊上帶著晶瑩的露珠,陽光下閃爍瑩瑩光輝。
一朵已是極美。
這一池的蓮花,足有數百朵,齊齊盛放時連天上的飛鳥也忍不住飛下來徘徊長鳴。
水珠飛濺,蓮花上竟出現一圈一圈的光暈,充滿了神秘的質感。
好幾個正好拿著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的游客,簡直像是撿到了寶貝一樣,心口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我怎么覺得這蓮花在和我打招呼?”
“那是佛光?”
“咳,注意點,這里是道觀!”
十幾個游客都聚攏過來,拜倒在在睡蓮完美的顏值之下,楊玉英打了個呵欠,知道玄真觀以后的人流量會很穩固了。
確實,睡蓮瞬間盛開的視頻,還有道觀里多處風景小視頻,短短幾分鐘就以這十幾個游客的朋友圈,還有直播間為中心向外擴散出去。
沒錯,楊玉英的手機正好拍到睡蓮盛放。
一時間,直播間的熱度簡直有要爆掉流量池的意思,無數陌生的網友涌入,甚至有段子手開始為玄真觀編寫起神奇的段子來。
那個叫阿桃的女孩也看呆了眼,半晌,她看了看天色,想起她還得趕火車,一時雖戀戀不舍,還是從人群里鉆出去,和朋友們說了一聲就出了月亮門。
就在阿桃踏出月亮門的一刻,這一池的睡蓮就齊齊地拔高了一截,身體微微搖擺了幾下,又慢吞吞地縮回荷葉的掩映中,倒下去睡著了。
游客:!!
“這是什么品種的睡蓮?新品種?”
什么樣的睡蓮會開得這么快,合上的也這么快?
游客們一時沒有聯想到剛剛離去的小姑娘身上,直播間的網友們到是有幾個在調侃——‘也許剛才有特殊的人來了道觀,所以睡蓮在迎客?現在貴客走了,睡蓮們也不稀罕招待這些庸脂俗粉?’
“跪求蓮花大大招待一下我,我一點都不庸脂俗粉的!”
滿池的睡蓮同時綻放的場面太耀眼,此事又發生在道觀這樣的地方,消息很快就傳出去,玄真觀也如楊玉英所愿,開始打響了名氣。
本地人再談到燕城適合踏青賞花的景點時,玄真觀也是榜上有名。
一開始,眾人討論的還只是這地方空氣好,風景好,結果也不知道是哪個游客說的,說是見到了蓮花開之后,運氣仿佛變得特別好,想競爭的工作崗位很順利地到了手,母親的身體徹底好起來,暗戀的對象還對他告白了。
一個人這么說,其他當時看到那一幕的游客也想到不少他們最近遇見的好事,不禁把功勞通通給了玄真觀。
楊玉英看了眼直播間的彈幕,被安利了這么個消息,上網一看,一時無語,半晌心中也有些好奇,便去問了問妙濟真君。
林官盤腿坐在長明燈旁邊,看著她拿起筊杯輕輕一擲,筊杯滴溜溜打轉,卻就是不倒,愣豎著戳在了案臺上。
楊玉英:“……”
林官笑道:“我猜咱們真君也不知道吧?”
他話音未落,筊杯緩慢地一俯一仰,落在案上給出一個圣杯。
林官:“噗,好為難的樣子。”
楊玉英莞爾,想也知道這睡蓮大約不會專門給人送好運,妙濟真君也沒那么有閑。
不過睡蓮綻放是汲取了靈氣,看到的人多多少少也沾染些許,他們精神好了,身體就好,身體好了,心情也好,心情好的人做事自然更輕松,自然也是更容易有好事找上他們。
楊玉英趕緊找了塊木板,拿刻刀雕刻了幾行字,標明睡蓮只是普通的睡蓮,種子就是從花鳥市場上買的,直播間的網友們都可以作證,請大家不要辣手摘花。
看到牌子的游客:“……”
直播間里一干網友簡直笑哭:“這里是道觀,道觀哎,誰會那么神經病跑道觀來摘花?”
關于玄真觀的消息越傳越廣,李毅雖然從玄真觀‘逃跑了’,但他和他的經紀人一直都很關注這邊。
李毅心里還是不信那些東西,他回住所之后就閉門不出,又請了家庭醫生來給他看病。
他堅信自己就是生病了,只是不知道病原而已。
此時看到玄真觀的‘蓮花迎客’的場面,心中隱隱有點忐忑,李毅還是堅強地道:“誰知道是什么稀奇手段?沒準變魔術呢!”
那些魔術師們既然能不怕刀槍火海,能自由飛翔,能把女神像變沒,那讓蓮花開一開,難道還是什么難事?
“今天我們再去一趟玄真觀。”
經紀人一邊瘋狂地發微信,一邊高聲道。
李毅:“你還沒死心?”
“就算你說你生病了,我們也要找到病根吧,你就是那天從玄真觀回來的時候開始出事,當時你還手賤,哼哼,現在不去玄真觀去哪?”
經紀人怒瞪他。
李毅想了想:“好,去也行。”
他應該去一趟,一定要揭破那家破道觀的騙局。
李毅一路給自己鼓勁,心底其實也有一點點忐忑,只有一點點,現在他得的這個毛病,實在是讓他不敢想,想一下都心有余悸。
他寧愿挨上一刀,正經受個傷什么的,也不愿意如此丟人現眼。
經紀人現在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想把他的通告給推遲一下,盡量降低影響,都有心給他安排個幾要緊,又不能太要緊的病癥來替他博取同情分。
終于又看到玄真觀的門。
李毅做賊似的四下瞄了幾眼,副武裝好,恨不能連眼睛也給護住,手機里隨時準備播放搖滾音樂。
此時玄真觀正在接待游客,這波游客顯然也是沖著睡蓮花開來的,奈何一池的睡蓮都老老實實,安安靜靜,一點要開放的意思都沒有。
游客們嘆了口氣,有一點點失望。
好在此處風景美如畫,隨手一拍就能拍出大片的感覺,一眾游客也沒有多介意。
一波游客過去,李毅硬著頭皮下車,幾步就進了道觀,悶頭走到正坐在椅子上研究經文的楊玉英面前。
“咳。”
楊玉英一抬頭:“嗯?”
“你怎么做到的?”
李毅壓低聲音,不變喜怒地問。
“什么?”
“別裝傻!”李毅猛地拍了下頭。
就在經紀人以為他要胡來,隨時準備制止時,這家伙的聲氣一下子降了好幾度,訥訥道:“姐,我叫你姐成不成,你別玩了,很嚇人的!那什么……我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道歉還不成?你是不是聽別人說,我說你神經病,花癡,不敬業來著?是我錯了,我不對,我不該當長舌婦,保證以后不犯……”
經紀人:“……”
楊玉英輕輕抬手捂住臉:“你能閉嘴嗎?”
“啊,這些蓮花怎么了?”
外面有兩個游客剛剛進門,他們是奔著蓮花來的,人剛走到一半,就見本來半開的蓮花轉瞬間刷地合上。
不只是一朵,滿池的蓮花至少有七八百朵,在同一瞬間都把自己關了起來。
這一刻給人的震撼,真是分毫都不比它們齊齊盛放時差!
李毅聽到聲音駭然變色,打開手機,手指已經準備往音樂的開關上按,還沒動手本能地先朝著聲音看去,只見他一轉頭,那些蓮花齊齊朝著他相反的方向折倒。
道觀里沒有一絲的風。
游客們連衣角都不曾動。
李毅嘴角抽搐了下。
楊玉英小聲道:“在我們家道觀,你大概不會有,那什么的感覺。不過,玄真觀大約不太歡迎你。”
經紀人盯著一池睡蓮,額頭都是冷汗: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