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陳道長忍俊不禁。
只見剛才楊玉英誦經時起的靈光霎時間都消失不見,那些靈光就好像看到可怕的東西,所以落荒而逃一般。
“這里可是老壽山,你在老壽山上罵九尾狐仙,到是本事不小,膽子也不小。”
陳道長都有點控制不住他的皮相,這一笑,臉上就有點變形,雖然很快又變了回去,但周方明一眼就看出他根本不是真正的陳道長,登時松了口氣。
別看他一出現就顯得很鎮定,甚至沒有破口大罵,可心里早就在犯嘀咕,陳道長是娘娘廟的知客,也是他的好朋友,如果突然黑化,真會讓人很尷尬,更尷尬的是,萬一要這事……和元君娘娘有關,那他們趕緊洗洗脖子等著挨刀吧。
陳道長侍奉娘娘二十年有余,他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娘娘的。
周方明緩緩抹了把額頭的汗珠,抹完了這汗珠就又一層一層的滲出來。
楊玉英的聲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誦經聲堪稱完美,一點點把元君娘娘未成正神前的黑歷史都給扒了個一干二凈。
周方明:“……”
他迅速遲疑,現在和楊小姐把關系拉開,還來得及來不及?
總覺得撇清關系未免顯得薄情了些,思來想去,自己就算了,兒子和兒媳婦撇開些吧。
他一把老骨頭,娘娘生氣記仇,若令他倒霉,他就倒幾天霉也沒甚關系,如今也只盼著兒孫無事便好。
周方明一念及此,不禁感動得不行,他真是個絕世好爹爹啊。
‘陳道長’笑著從走廊上下來,搖了搖頭:“楊小姐真有趣,就看在你這么有趣的份上,我一定和娘娘說,在我們的世界里給你留下一個位置,你放心,你們這些靈氣不壞的人類很重要,人類的繁衍也很重要。”
楊玉英眨了眨眼,感覺這位要爆個猛料,連忙把聲音收了一點,只是‘陳道長’只簡單說了幾句,整個道觀就開始變幻模樣,前后三座院落所有的建筑都把自己拔出地面,向中間聚攏。
動作很大,聲音卻很小。
‘陳道長’輕笑:“你們很不必掙扎,我這里的結界是我們娘娘親自布置的,能隔絕所有窺探,不過放心,你們不會死……”
轟隆隆!
半空中忽起驚雷,隨著雷聲,只見一條雪白的尾巴出現在天空中,轉眼自上而下掃了下來,瞬間夜幕退去,艷陽高照。
楊玉英嗖地后退了十幾步,避開了雷電,不過,實在很難避開大尾巴,雪白的尾巴直直地朝她面頰上打過來,她都做好了硬挨一下,睡上幾天的準備。
現在只能看她到底有多皮糙肉厚了,指望娘娘繼續手下留情,恐怕不是很行。
就在尾巴甩到她臉上的剎那,林官倏然現身,整個朝尾巴撲去,尾巴似定了定,不甘不愿地把狂抽變成了比較溫柔的拍,一下子把林官拍回了楊玉英的手心里。
楊玉英忍不住一笑。
大尾巴就嗖一下惡狠狠地抽到‘陳道長’的臉上,他整個人倒飛,撞到墻上去,面孔一扭曲,露出滿臉褶皺的皮膚,落地就成了一顆人參。
周方明愕然:“人參精?”
林官趴在楊玉英肩膀上,掩住口鼻咕噥:“應該是臭參精才對。”
那條大尾巴也忙不迭地閃開,甩了甩自己,十分嫌棄的樣子,半晌才很不甘心地卷了一些草皮,連同‘人參’一起裹挾而去。
此時,整個道觀已經露出原貌。
竟是一座早已經荒廢的小小道觀。
道觀的殿門只供奉了一尊沒有五官的神像,長發,手持長劍,雖無五官卻是女子形象,供奉的應該就是‘陳道長’口中的娘娘。
楊玉英和周方明在整個道觀里繞了一遭,也沒感覺到這里有比較邪異的怪味。
“奇怪,難道還真是正神不成?”
周方明登高望遠,四下張望,驚訝道,“這些邪門歪道們好大的膽子,此地離元君娘娘廟可不遠。”
再一想,整個山上的道觀和佛寺很多,元君娘娘日理萬機的,哪會關注?
“難道咱們運氣這么好,娘娘正真身巡行?否則怎么可能驚動了她老人家?”
那些家伙顯然在此隱居不是一時半會兒,已經融入山上的環境里,氣息交匯,娘娘的真身降臨,也不一定能察覺出異常之處。
楊玉英莞爾:“唔,大概是夸的人太多,娘娘不稀奇,可擠兌她,罵她的太少,她老人家才會關注?”
世人只知道玄狐元君是狐族正神,為狐時就有一副慈悲心腸,喜歡助人為樂,做了神仙更是成了個頂頂和氣的正神,卻不知元君娘娘也是正經的狐族,大部分狐族都很善于偽裝,還有些小氣。
她剛才那一通《雷祖三打九尾妖狐》,靈力用得足,等同于大范圍廣播,此地正神多數都能聽見,簡直是把這位元君娘娘的臉皮都掀開讓人看了,她老人家不第一時間趕過來拆了屋頂,那就是她的脾氣好。
周方明被噎得臉色脹紅,也反應過來,面露驚恐。
楊玉英笑道:“你要相信元君娘娘的能力和操守啊,她老人家就是要收拾我,那也得先滅了這波敢在她的地盤攪風攪雨的東西吧。”
周方明:“……”
楊玉英沒事人似的在道觀里一通亂拆,先拆大殿再拆神像,拆完也沒找到關那些魂魄的地處,也沒找到那只偷襲他們的狐貍。到是又接到李毅的電話,只聽聲音,這位簡直已經快被玩壞了,說話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的。
什么被一條龍救了。
什么大熊貓不吃竹子愛吃肉,盯著人看,看得人瘆的慌。
什么龍女膽子特別小,害怕熊貓,害怕老鼠,害怕黃鼠狼,一直在哭哭哭。
最重要的一條信息還是人家周方明得到的,所有離魂的病人都已經恢復清醒,就是有一個可能受到些許損傷,腦子有點糊涂,周方明已經讓人幫忙給他們治療,總體來說損失比較小。
楊玉英想了想,把自己捋下來的狐貍毛,同一篇《玄狐救難經》一起,供給了元君娘娘。
她點香時,香著得那是不甘不愿,委委屈屈,好在到底還是順順當當地燃起來,青煙直上云霄,消息已送達。
楊玉英笑了笑,從道觀出來,舉目遠眺,山下已是開始飄起炊煙,林官趴在她肩膀上小聲咕噥:“中午飯沒吃成。”
那晚飯可真不能將就。
今日還是大年三十,明天就是新年了。
天越發冷起來,山路上的風尤其大,楊玉英讓李毅接上她,先送她回玄真觀去,這事既然交到了玄狐元君娘娘手里,后續自然有娘娘在,等娘娘審完人參精,弄清楚所謂‘空明神尊’的底細,它又與狐族有多少干系,若有法旨降下,那也是燕城境內所有修行人的差事,輪不到楊玉英去費心思。
李毅沒多時就到了,親自送楊玉英去玄真觀。一路上把車開得穩穩當當,保持在了時速三十邁左右。
楊玉英都被道邊的車超得沒了脾氣。
林官氣得呼哧呼哧地朝李毅的后腦勺吹氣。
終于到了玄真觀,李毅哇一聲哭出來:“我一路上都特別害怕再撞到個老鼠,山雞,兔子,誰知道它們是真老鼠還是老鼠精,就算不是精怪,萬一是精怪的子子孫孫怎么辦?嗚。”
楊玉英:“……”
她記得李毅在娛樂圈的人設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冷美人,固然不是什么鐵血硬漢,可也絕不是嚶嚶怪來著。
“一路上我就感覺陰風陣陣,直朝我的后腦勺吹,肯定是,肯定是有陰神過路,嗚嗚嗚。”
林官:“……”
下了車,李毅剛走過去替楊玉英開門,手就一下子僵在門把手上,渾身僵直,一動不動。
楊玉英:“嗯?”
“門,門口”
李毅牙齒咯吱咯吱作響。
楊玉英打開車窗看過去,也略一驚,就在門前有兩道狹長的影子,和樹影交織一處,著實有些可怕。
不過仔細一看,楊玉英眨了眨眼,有些懵。她眼力比李毅好,此時已經看出來這是兩個人。
呃,是她爸和她后媽。
壞了。
楊玉英有點心虛。
換了以前做任務時,她肯定一到就把資料給查得清清楚楚,不過這回是來度假的,小位面還是時盟的私有地。
她用的身份都是時盟早就準備好的,和原主早早簽訂協議,報酬非常豐厚,足以讓原主特別滿足,完全不需要楊玉英再多做任何事。
本來她都可以仔細挑揀,只因為要帶林官,所以急切了些,這才選了個比較麻煩的身體。
種種緣故吧,楊玉英把原身留下的家庭給忘得一干二凈。
原身本來也是個比較任性的姑娘,又因為父母離異,兩邊都再婚,她和雙方都不算特別親近,記憶里留下的關于父母的情感十分稀少,平時也很少通電話。
“呼,年三十呢。”
楊玉英吐出口氣,苦笑。
原身雖然和她爸媽不算特別親近,但又沒仇沒怨,好歹也是親生的,大年三十肯定要聚一聚。
用力一推車門,把李毅推得踉蹌了下,楊玉英徐徐下來徑直向前走,李毅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走近一看,也看出那是兩個活人。
楊賀已經等得火冒三丈,一看到楊玉英回來,張口就要罵,結果一眼看見跟在她身后的李毅,滿肚子的火氣頓時憋在嗓子眼里,瞪了半天眼,也只恨恨道:“今年三十呢,也不知道回家,你手機號怎么回事,打半天都關機。”
楊玉英:“……”
原身有兩部手機,一部私用,一部用來接工作,楊玉英目前用的是公用的那個,私人手機早壓箱底沒電了。
壓箱底的事是原身做的,楊玉英只是忘了而已。她現在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什么事都說忘就忘。
楊玉英先伸手把地上堆的排骨蔬菜拾起來掛胳膊上,才直接推門。
楊賀:“開著門?”
他有點納悶,回頭看了看老婆,他老婆劉鳳也是一臉懵懂,兩個人敲了半天門,自然也推過,可是這大門紋絲不動,根本打不開的。
“這道觀的門還是智能識別不成?”
不過和眼前冒出來的小年輕比,顯然門怎么開的事算是小事一樁,楊賀皺眉打量李毅,眼睛和探照燈似的。
李毅有點驚魂未定,緊緊跟著楊玉英,也特別有眼力勁,進來趕緊幫忙把肉和蔬菜放進廚房,又迅速從魚缸里撈了條魚扔廚房的水池中,抄了三張毯子遞給楊玉英蓋著用,泡好了茶,拿了道觀存的點心擺好,順手把地掃了,桌子擦干凈,最后才去劈柴。
楊賀看得一愣一愣的,來之前想和自家閨女說的話,被李毅這么個大小伙子一驚,一時忘了大半。
楊玉英失笑,也不扭捏:“爸,劉阿姨你們先坐,我去弄點吃的。”
林官已經在她口袋里開始狂跳,要是再不去做飯,這位可能會逼著她再表演一回魔術。
劉鳳有些不好意思:“哪用得著你個孩子,我去,我去。”
楊玉英不著痕跡地掃了她一眼,先扶著她坐下:“廚房里用的是老灶臺,不好生火,我來,放心吧劉阿姨,快得很。”
劉鳳讓她一按,想動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出去,心里卻不由道,這孩子瞧著到仿佛成熟了些。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楊玉英也不做復雜的,就迅速包了幾碗水餃,餡都是一早準備好的餃子餡,皮也好弄。
先供了妙濟神君,再給林官。
“要不你陪神君吃?”
林官:“……”
他本來想和楊玉英一起吃餃子看春晚,到這個時代,自然要入鄉隨俗嘛,但既是年節,有幸相聚,自是不忍分離。
楊玉英遲疑了下,也還是大大方方地捧著林官,把她放在自己身前的茶幾上,給他面前擺了一碗餃子,用的大海碗。
林官如今吃的雖是香氣,可食量依舊是以前的食量。
楊德看了半晌,不見李毅進來,不禁道:“丫頭,那小伙子不來吃?”
楊玉英莞爾:“那是我們玄真觀的信眾,給妙濟神君上完香自然要回去吃飯。”
楊德一怔,張了張嘴,到底沒多問,一頓飯吃得胃里熱乎乎,吃完再看自家姑娘,真是成熟又有氣質,一下子就什么氣都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