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一小店門口,十幾個人排著隊,店鋪很簡陋,門口一個火爐像是泥巴糊成的。
一個老漢在案前揉面做餅,拿起個一尺長的錘子敲打面餅,然后迅速利落的用錘子把面餅摔到餅鍋里。
高兆說道:“是烙餅呀?”
“不是叫餅,還沒好哪,下面有火,再烤一下才好。”賈西貝來過見過是怎么做的,就解釋道。
有個漢子端起餅鍋,高兆一看,下面有個坑,一溜餅貼著爐壁,一個婦人用個長把木勺餅一個個拿出來,又把正烙的餅放入爐里貼著爐壁。
排隊的人一個個買了走了,后面又有人排隊。王荊州在隊里伸脖看,高兆幾個圍著爐子,陣陣香氣在四周散開。
“有花椒味。”高兆嗅嗅鼻子說道。
那婦人說道:“這位小娘子鼻子真靈,我們火勺面上放了花椒末,里面還有花椒和鹽做的瓤兒,一會吃一個就知道味了,這個天吃火勺抗凍。”
賈西貝說道:“那夏天吃了豈不上火?”
“夏天吃了祛濕。”高兆回答道。
婦人笑了,說:“小娘子懂得多,花椒可是寶,我家打火勺幾代人傳下來的,不是婦人自夸,味道在宣慶府那可是第一,每天只要打開店門,就是排一長溜的隊,一會小娘子嘗嘗就知道了。”
賈西貝說道:“以前來的時候我吃過,可好吃了,就是沒記住叫什么。”
一會輪到王荊州,婦人問道:“客官買幾個?”
賈西貝說道:“店家,我們一起的,買四十個吧。”
“店家,先給我一個,我喜歡吃剛出鍋的,又香又熱乎。”高兆說道,雖然剛吃了早飯,還是想吃,幸好吃飯時賈西貝悄悄給她說少吃點,留著肚子外面吃好吃的去。
婦人用油紙包了一個火勺遞給高兆,高兆當即咬了一口,真香!
外焦里嫩,滿口噴香酥脆,咬一口焦渣兒往下掉,美味也。
旁邊的人就看著高兆現在大街上就開始吃了,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又看看他們一幫人,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呀。
賈西貝沒想到高兆這么豪放,當眾開吃了,急忙拉著她往外走。
“兆姑母趕緊走。”
眾人一聽,哦,估計是個傻的,還讓小輩跟著看著她。
王荊州付了錢發愁怎么拿回去這么多餅,燙呀。
婦人進了店鋪拿了個籮筐出來,“客官,用這個裝回去,一會送回來就行。”
王荊州拱手道謝,這時姚師傅走近,拎起籮筐跟著他們身后。
高興榮也眼饞的看著籮筐說道:“姚師傅,給我先吃一個吧,我也愛吃熱乎的。”
姚師傅用油紙包了一個給他,心道:這高主簿家的小兒小娘子的真不講究,大街上就這么走著吃著,好歹是官家子女,也不知高主簿怎么教的子女。
高興榮咬了一口吃了,說道:“真香!王公子,師兄,你們也嘗嘗,我大姐說剛出鍋的才好吃,涼了那個味就不對了。”
沒人接他話也沒人會在大街上邊走邊吃。
高兆在前面對賈西貝說道:“你不要緊張,在這里沒人認識我,在武成縣就是在廟會上我也是坐下來吃,可不敢在大街上站著吃東西,人得要面子,別人一看,該說高主簿家的小娘子沒規矩,我就是想吃也是讓高興買了快快跑回來,高興跑的快吧,那就是從小給我買東西練出來的。”
賈西貝奇怪,問道:“你家好像有個下人叫草根的,為何不讓下人去買?”
高兆回答道:“我是瞞著我娘,家里都不讓我吃太燙的,還有吃路邊的小食不好,可我就好這一口,恨不得站在路邊守著爐子吃,沒辦法,不能讓草根去,只好讓高興跑著去了,所以我沒贊下錢,平時的零花錢都讓我給吃了。”
賈西貝笑道:“你應該是我祖父的親孫女,我以為我好吃,和兆姑母比起來,那可是小巫見大巫。”
高兆說道:“賈先生是個通透的人,活的明白,也活的自我,幸好你家有個你曾姑祖母,不然賈先生也不能如此灑脫,這可是要建立在身份和銀子上的,沒這兩樣,灑脫不起來,只能憋屈著,就像我,我也想瀟灑走一回,可是沒那個條件呀。”
她扭頭看著賈西貝要說話不說話的樣子,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啥,不就是女子要注意形象嗎?我覺得要在有限的空間里過的隨心隨欲些,當然不能妨礙別人,還有和這個世俗唱反調,那就是傻了。就說你吧,在規規矩矩的人眼里,你換了男裝跟著賈先生到處走,別說外人,你祖母和你母親有沒有反對?我看你這樣跟著來武成縣了,是吧,在守規矩的人眼里你的行為也是離經叛道,是不對的。但有你祖父支持,你還是稍微可以出格一下,可你卻不會在大街上吃東西,因為你不如我思想豪放!”
賈西貝想了下點頭,是呀,就是她娘說的都比祖母說的還多,總教訓她,覺得她沒規沒矩,所以不喜她,對哥哥就偏心,見了哥哥眉開眼笑。
“你娘說你也是為你好,就像我娘也會說我,那是因為這個世道對女子不公平,出格了就要害了自己,唉!順著世俗來,活的憋屈,順著自己來,世俗不容,所以就要自己把握個度,不能太憋屈,也不能太出格,想想我也活的好累,唉,我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最后一句賈西貝聽不懂了,有機會問問祖父。
高兆不知不覺話說多了,忘了身后有幾個跟著的。
吳長亮多少聽到了師妹和侄女的對話,他在思索。
見過的知道的女子都是循規蹈矩的,母親雖然凌厲,但在家里對父親對他哥幾個也是和藹,家里規矩嚴謹,兩個姐姐也沒多招搖,見過的親戚家的女眷都是規規矩矩,唯一出格點的就是西貝侄女。
吳長亮以為女子天生就是柔順性子,都是安分守己,嫁人后相夫教子,外面的世界是男子,內宅里是女子的生活,可師妹說的話不太明白,也有點明白。
想想自己,如果沒有倒霉催的命格,我也不想呆在屋里長大,我是因為命格把我框住了,師妹的意思是說世俗把她框住了?所以她和我一樣不甘心,想自由自在的過日子?
這時吳長亮聽到高兆哼哼什么曲調,跟著的高興榮也跟著唱起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