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問口氣，也非試探，而是篤定，話音中的肯定令女子心驚，眸色轉瞬即逝，轉身間已恢復常色。
她靜靜的打量秦云舒，秀眉時而緩和時而皺起，唇瓣掀起就要出聲否定，就在這時，卻聽透著輕笑的一聲。
“若我猜錯，你就不會轉身。白素素，江源縣白家，白先生之女，老先生學富五車，可惜去的早。你確實有個弟弟，白先生去世不久，你弟弟的病久治不愈。因年歲小，族中人不同意立碑，葬于山野小土坡。”
聲音和緩，字字清晰，但在白素素心里，如同一把帶著倒刺的刀深深扎入。
多少年了從未有人提及，她隱藏的很好，卻被秦云舒一眼看透。深處閨閣的大家閨秀，不會這么厲害。
秦云舒瞧她隱忍的模樣，再次揚手點向茶盞，“真不坐下好好喝一杯？”
白素素此人，和她沒有交集，但她前世聽過。白先生去世后，父親很是感嘆，那時候秦府并沒有倒臺。
所以，白家的一些事，她略有耳聞。這個女子不簡單，因親弟無法入祖墓，家中所剩無幾的財產全被分割，因此怨恨，恨白家所有人。
正是這個看似單薄的姑娘，醞釀一樁大齊驚天慘案。白家在江源縣，不是小門庭，族中長輩多，一夜之間全部離世。
如此狠絕的女子找上昭如玉，并非偶然，白先生和昭大人年少時是昔日同窗。
白素素低頭凝視秦云舒，過了好一會才坐下，“我的身份被你得知，宛若刀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多慮，我不是屠婦。”
說著，秦云舒將茶杯推給她，“嘗嘗，江源縣名茶，春色碧螺。現在即將入秋，春茶不可多得。”
看著杯中青青茶水，稍稍湊近她就聞到了碧螺淡香，那是家鄉的味道。
她不愿想起故鄉，現在低賤的身份，也不配喝碧螺。
“秦大小姐，今日那輛馬車中的人，是你吧？”
同樣是肯定的語氣，蕭總兵宅院門前遠處，停著一輛普通到很不起眼的馬車，她特意看了下。
“昭如玉要對付蕭總兵，秦大小姐積極阻攔。武將得寵，文臣被皇上低看，在這節骨眼，蕭總兵留了詬病，你不該高興嗎？”
句句反問，視線中藏著打量，她在試探。
然秦云舒滴水不漏，“憑借一己之力，登金鑾殿議事，你們做的手腳，估摸著早被他看透了。朝堂事女子不議論，現在……”
說到這，話音一頓，手指輕敲桌子，每一下都緊扣人心。
“你有兩條路，去刑部指認……”
“我不會背叛昭如玉。”
秦云舒還未說完就被打斷，她十分好奇，白素素和昭如玉從不相識，為什么維護？
“我欠她一條命，就算她是世間最惡毒的女子，我也有自己的原則。”
“是嗎？可是，我并非叫你指認她。”
秦云舒薄唇微勾，這一刻，白素素更覺得看不懂她。
“要還蕭總兵清白，必須指認。不供出昭如玉，如何洗脫？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特別是心思猜不透的對手。
秦云舒沒有出聲，食指沾水在桌上輕描淡寫勾勒，名字儼然于上。
“選擇在你面前，出了這扇門，你想去牙婆子那還是刑部，自己選。”
說罷，秦云舒不再看她，起身走向窗邊，打開窗戶看著滿街景象。
白素素看著她的背影，心上下起伏，說是選擇，有的選嗎？她必須呆在京城，如果秦云舒針對，她怎么混下去？
沒有人依靠，全憑自己，太弱小，稍微一下就被掐死。
吱嘎——，屋門被打開，腳步漸漸遠離。沒多久，牙婆子恭敬的進來。
“大小姐，奴婦就要押她上馬車，轉手賣了，她卻說你為她贖身。”
這時候，秦云舒見到了白素素，已經做了選擇。
“的確，長相俏麗的姑娘留在府邸做丫鬟，實在委屈也不安全。”
說罷，拿出一錠銀子，“夠了？”
牙婆子眼睛頓時亮了，簡直樂開花，忙不迭上前拿了，還放在嘴邊咬了下。
夠硬！尋常婢子就賣幾個銅板，就算容貌好，也是多一吊錢，這丫頭竟值一錠銀子！
“秦大小姐，您做事爽快為人大方，京中誰不知您的美名？蘇兒遇到你，天大的福氣呀。”
蘇兒便是白素素的化名，買賣的人都這么喚她。
秦云舒前世見過白先生，又聯想到蘇兒來自江源縣，眉目有些相像。否則，她也不會往那處想。
“心情好便替她贖身了，下去。”
“是，奴婦這就走。”
得了銀子，牙婆子滿臉的嘿嘿笑，不一會出了茶館。
秦云舒獨自站在廂房窗旁，依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街邊小販從少到多，又從多到少，就這樣過了許久。
哐——，門幾乎被撞開，柳意氣喘吁吁的走進，她是一路從樓下奔上來的，白皙的臉因速度太快漲的通紅。
“大小姐！”
聲音不受控制的陡然變大，看到自家小姐眼里的斥責，她才認識到錯誤，立馬捂嘴關門，分外小心翼翼。
“不得了，出事了！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在刑部外等著，有個纖弱女子擊鼓，鼓聲好大！”
秦云舒分外平靜，輕嗯一聲，“繼續。”
她知道白素素去了刑部，她要知道結果，至少昭府該有點動作。
“沒多久，刑部出來好多人，楚郡王也來了，一群人也不知往哪去。奴婢回來的路上看到宮車，奇怪的是，兩邊全是禁衛軍，就像押囚犯一樣！大家都說里頭是昭大人！”
秦云舒目色變了，即便出了白素素，效果也不會這么好，皇上竟興師動眾的親自審問！
不對，事情不對。
她命白素素指認昭大人，這時候刑部仵作驗尸結果也出來了，畢竟是朝中官員，不可能說押就押。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早就有人狠狠參了昭大人一本，更有證據在手。恰巧，白素素又去指認，皇上大發雷霆！
這個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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