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吟長空  045.藍煌

類別: 古代言情 | 穿越奇情 | 鷺吟長空 | 別景哉   作者:別景哉  書名:鷺吟長空  更新時間:2020-06-21
 
江烈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么會突然不受控制。

他的手臂還在因為反作用力疼痛不已、無法動彈,但是聽著面前這個小個子的話,他的手居然不受控制地就在往下放。

“你對我做了什么……!”江烈咬牙切齒地問。

何鷺晚平靜地回答:“在下什么也沒有做,只是希望這位好漢能放過在下身后的小兄弟一命。”

臺下一片嘩然,不少人都在質疑何鷺晚突然打斷比武公證的行為。

李漳作為公證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他高躍上擂臺,沉聲問道:“不知這位小兄弟可否報上名諱?告訴大家,你打斷比武公證的緣由?”

何鷺晚學著之前李漳向四方作揖的手勢,朝江烈、李漳和臺下看客致禮。

她說:“在下司覺,今日偶然路過,認為這場比武有失公正,故而貿然打斷,救人一命。唐突之處,還請儲位多多包涵。”

這話實在有些冠冕堂皇,不僅臺下的人們不依,就連李漳都面色難看。

李漳說:“司覺小兄弟可是初來乍到,不懂這平陵城和我們卓賦山莊的規矩?”

何鷺晚點頭:“確實是初來,剛在臺下聽了一耳朵,卻不全然了解,所以人命攸關的當口,在下也只能先救人、再談話了。”

江烈更加不爽,這事兒無論誰來,都知道是他們羅虎幫占理。

他們不屠藍家滿門為的是不在江湖上留個煞名,日后好與各方打交道。

但如果連一條他們該用來樹立威望的命都拿不到,那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江烈忍著右臂的疼痛,換左手拎著大刀,指向何鷺晚,甕聲甕氣地說:“你若在臺下聽不分明,我就再說一遍。他們藍家欠債不還,卻能拿出花天酒地的錢來逍遙,這事兒走到哪兒說我們羅虎幫都不虧理!你快點讓開,若是你執意要阻攔我們今日的公證,我就連你一起砍了!”

何鷺晚面無懼色,坦然反問:“江烈兄弟說,我身后的這條人命是你們羅虎幫應得的,不知他藍家所欠與一條人命孰輕孰重、當如何論?人頭對你們來說可有明碼標價?”

江烈開口就道:“這不一樣!他這條命要償還的不是錢,要了這條命我們的錢也拿不回來,但是羅虎幫的威名不能倒!殺他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我們羅虎幫不是沒有容人氣量的小幫派,但是若存了糊弄我們的心思,誰也莫想討了好處去!”

何鷺晚問:“所以,你們是為了震懾,才來取人性命的?”

“不錯!”

李漳聽了一腦門的官司,這江烈身手了得,頭腦卻簡單了點。

這個司覺文質彬彬、氣度不凡,看上去不似江湖中人,若是有一肚子彎彎繞的花腸子,只怕江烈討不了口頭的好。

他趕緊插話:“司覺小兄弟,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事方法。很多恩怨不是明碼算賬就能理清的,講不清理卻又無可退讓的時候,自然就要比武論個勝負。”

“在下覺得,羅虎幫的理倒是論得挺清楚,在場的各位看客們也都挺清楚。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愿意為藍小兄弟辯一辯道理?”何鷺晚身板站得很直,盡管在李漳和江烈面前,她矮了一頭,但氣勢不輸。

她朗聲道:“方才若在下沒有聽錯,江兄明知藍小兄弟是被他的家族推出來的替死鬼,還執意要取他性命。”

“恕在下初入江湖,不懂規矩。想不明白贏場一邊倒的勝負、殺一個替罪羊一樣的人泄憤,如何能樹立起想要的威望來,又能震懾得了誰?”

李漳想打斷何鷺晚接下來的話,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何鷺晚張口諷刺道:“難道羅虎幫想要的,是個恃強凌弱的名聲嗎?”

“你這黃口小兒欺人太甚!”江烈惱極,抬手就要掄刀砍人。

“慢!”李漳也不容他在擂臺上隨意胡鬧。

江烈不敢觸犯卓賦山莊的規則,放下了手里的刀,但依然殺氣凜然地看著何鷺晚。

李漳大感頭痛,卻不得不說:“說了半天,你是想救人。但打斷比武公證是壞了卓賦山莊的規矩,也壞了江湖上公認的裁決規則。你今日不能就這么帶著人離開,否則便是與整個江湖為敵。”

何鷺晚微笑道:“言重了。只要羅虎幫同意放過藍小兄弟一命,無論是繼續公證,還是以別的方法得到他們想要的威名,在下都愿意全力配合。”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江烈問。

何鷺晚道:“意思是,如果規則允許,哪怕讓在下代替藍小兄弟與你比武,也無妨。”

“好!”

臺下有人高呼一聲。

隨后,一個身影矯健地躍上擂臺,站在了江烈的身后。

江烈轉身向來人一禮,后退幾步顯出來者的模樣。

剛來到擂臺上的男人笑著說:“司覺兄弟一席話所言有理,欺負弱小并非我羅虎幫想要的名聲。你若想代替藍家進行這場公證,我們羅虎幫應下了。只是若你輸了,你也要任憑我們羅虎幫處置。”

何鷺晚點頭答應:“這個好說。不過在下并非替藍家進行公證,在下想公證的,只是藍小兄弟的這條命罷了。”

她朗聲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是冤有頭債有主,你們盡可去向欠錢的人討債,卻沒有理由濫殺無辜。”

“藍家人,都不無辜。”男人的笑著搖了搖手中的折扇。

“看來我們的對話也遇上了不可調解的矛盾。”何鷺晚突然明白了比武公證存在的必要性,笑道:“既然不能互相理解,那就準備開始公證吧。不知會是誰來做在下的對手?”

“公子不可啊!”風謠急得就差沖上臺去了。

何鷺晚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風謠心中的焦躁逐漸平復。

但擔心分毫不降。

男人與江烈合計了一下,說:“還是由江烈完成這場公證。”

何鷺晚由衷道:“不好吧,他的右臂可能快要抬不起來了,沒了慣用手,他的武力會大打折扣,你們不如派一個健全的人來。”

江烈聽得臉一黑,就要反駁。

但男人的折扇橫在了他面前,攔住了江烈。

男人道:“此言有理,那就由我來做你的對手。”

男人給江烈遞了一個眼神,江烈行禮下了擂臺。

何鷺晚轉身去看藍煌,他早已掙扎著站起身,正不知所措地看著何鷺晚。

何鷺晚沖他一笑:“下去休息吧,你傷得應該也不算輕。”

藍煌問:“為什么?”

何鷺晚答:“我只是做不到見死不救。”

作為下一場公證比武的無關人員,藍煌被卓賦山莊的人請下了擂臺。

李漳覺得這是他做過的最微妙的一次公證,但公證雙方都談妥了條件,他作為公證人也不好阻攔什么。

他站在臺中央,面朝到場看客,拱手致禮道:“諸位,剛才發生了一些小插曲,好在雙方已經達成了一致,決定重新開始一場比武公證。公證雙方分別是司覺和羅虎幫幫主羅義津。雙方以武公證之事為……”

李漳看向羅義津。

羅義津說:“公證之事為藍小兄弟的生死。若我勝,則司覺小兄弟和藍家上下都任由我羅虎幫處置。”

何鷺晚點頭,道:“若在下勝,藍家債務依舊,但羅虎幫不得事后向藍煌追責,更不能殺人。”

李漳覺得這回公證的事宜也是出乎意料得簡單,于是把話又向看客們重復了一遍。

“依舊是一場生死公證,擂臺上無論輸贏生死莫怪。那么雙方請準備,公證,開始!”

羅義津先動了,他完全看不出來這個司覺的深淺。

憑他多年浸淫武藝所練就的眼光,他能肯定,司覺不是一個懂武的人。

但是他能毫不畏懼地站在江烈的刀前,還能毫發無傷地活下來,改變了藍煌必死的局面。

僅憑這個,羅義津就不得不重視眼前的對手。

他已經想好了,贏下這場公證,他也不會殺人。

司覺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雖然羅虎幫因為久追債款不得而顏面受損,但若因此殺了一個替罪羊就結束,這樣的處理方式未免太窩囊,于羅虎幫的威望可能不增反減。

司覺看上去是一個有主意的,待會兒贏了,就讓他加入羅虎幫,為他們的勢力壯大出謀劃策。

面對來勢洶洶的羅義津,何鷺晚沒有要躲閃的意思,她很慶幸羅義津因為警惕她而一直盯著她看。

手握銀鈴,何鷺晚輕輕搖了一下。

“鈴~”

銀鈴清脆的聲音傳入羅義津的耳中。

何鷺晚直直回看著他,輕聲道:“羅幫主,請你認輸。”

對于臺下的看客們來說,轉變來得非常突然。

猝不及防間,上一場公證就終止了。

莫名其妙地,第二場公證就開始了。

羅義津從擂臺的一側沖向一動不動的司覺。

臺下甚至有不少人在討論羅義津的身手是不是又精進了,并分析著如果自己對上這位羅幫主,能有幾成勝算。

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臺上的司覺沒練過武。

比會個一招二式但底子薄弱的藍煌還不如。

這場公證明明更沒有懸念。

但臺下的人就看著,羅義津沖到司覺的面前猛地停住。

然后大喊了一聲:“我認輸!”

全場嘩然。

“怎么回事?”

“怎么就認輸了?”

“還沒打就認輸,不是在糊弄我們吧?”

“羅虎幫今天是來砸場子的嗎?”

諸如此類的聲音此起彼伏。

莫說看客們了,就連李漳也沒有看懂。

明明是必勝的比試,為什么簡簡單單就認輸了?

羅義津瘋了嗎?

李漳呆呆站在臺邊沒有反應,不敢草率地宣布結果。

何鷺晚扭頭看著李漳,問:“怎么了?難道上了擂臺非要打個你死我活、最后站著的一方才算贏,這之前認輸就不算嗎?”

“自然……不是……”

“那就請李兄快點宣布結果吧。”何鷺晚溫和笑道。

李漳聽后,朗聲宣布:“本場公證,司覺勝!”

……

今日的比武公證絕對是有史以來最讓人看不懂的一場,從頭到尾都莫名其妙。

待人群各自散去、罵罵咧咧不知道對卓賦山莊不滿還是對羅虎幫不滿,羅義津還呆呆地站在臺上,不知所思。

李漳嘆了一口氣,任誰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會好受。

他和羅義津沒什么交情,只是純粹同情,所以安慰了幾句就回山莊去了。

李漳覺得,今日的事都是因為這個司覺才產生了一系列讓人看不懂的變化。

別人看不出來,但他心里清楚,司覺此人并不簡單,還是早點向莊主匯報為好。

羅義津被他手下的弟兄們攙著下了擂臺,離開的一路他還在念叨著:“為什么?我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認輸了呢?”

……

何鷺晚走下擂臺后,感知到看客們的情緒,后知后覺地明白,自己這件事辦得并不地道。

但她不后悔救下了一條生命。

風謠和蘇朵同樣呆呆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何鷺晚要走,她們就在后面跟著,出去的時候一路暢通無阻,看客們雖然對她頗有微詞,但是卓賦山莊的地盤上不會有人膽敢當街殺人。

倒是出了人群,何鷺晚發現一直跟著自己的不止風謠和蘇朵,還有兩個人。

一個不太意外,是藍煌。

另一個就不太合理了,是之前站她旁邊跟她講解公證規則的劍客。

何鷺晚停下腳步,轉身道:“兩位一直跟著我,是有話要說嗎?”

風謠這才警醒,發現她們的身后有人跟隨。

藍煌倒是沒有隱藏的意思,走到何鷺晚的近前,單膝跪下道:“今日多謝公子搭救,藍煌愿以命相報,追隨公子。”

沒等何鷺晚說什么,蘇朵趕緊擺手:“不成不成!你武功這么差,到最后還得我們家公子保護你,你跟來做什么!”

藍煌不甘地咬牙,但是沒憋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重復:“希望公子收留!”

何鷺晚斟酌了一下,她來到大玟之后,光忙著適應學習這邊的規則,還沒什么機會應用家鄉帶來的知識。

說不定……藍煌能為她提供一個新的思路?

這么想著,何鷺晚扶藍煌起來,笑道:“既然你想跟著我,我當然不會拒絕。只是我無權無勢也沒個銀錢傍身,或許不是你投靠的最好選擇。”

藍煌搖搖頭,堅定地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公子若不嫌棄,小的愿苦練劍法,將來保護公子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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