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風律首紋絲未動。
場面變得尷尬起來,誰也不知道該做點什么說些什么。
琴令這個八面玲瓏的家伙,在刀槍不入的蒼風律首面前,失去了大半的神通,木得像個啞巴。
何鷺晚抿了個平和的微笑,看向鬼面中露出的一雙銳利的眼睛,久違地向一個人傳遞著帶有暗示意味的情緒。
何鷺晚道:“律首閣下,恩怨談已經開始,不如您先入座,有什么事邊看邊談也不遲。”
律首沒有應下,也沒有轉身就走。
何鷺晚覺得仍有機會說服他,于是打算大膽一些,探查探查這位律首的精神狀態。
蒼風律首看上去危險神秘不說,從內里到裝扮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加上他兇名赫赫,手下人命無數,正常人對他心存畏懼,能有多遠躲多遠是正常的。
可是何鷺晚并不這么認為。
蒼風律首的言行之中都散發著一種濃濃的逃避感,他將自己包裹在盔甲中不以真面目示人,還刻意跟人保持著距離,少言寡語。
這讓何鷺晚想到了自己初來的時候,為了不暴露身份,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的情況。
說不定這個蒼風律首有著不想讓外人察覺的秘密在身,做法才會如此極端。
“律首閣下?”何鷺晚簡單分析了一下,端著溫和的微笑又試探地叫了一聲:“在場之人都是琴莊主的至交,就算您與在下等并不相熟,也該相信琴莊主的為人,不是嗎?”
“如此便給琴莊主一個面子。”
律首撂下一句話,走向臨著何鷺晚的椅子旁坐下。
何鷺晚的目光一直追著蒼風律首走,向他笑了笑后也跟著坐下。
這兩人一落座,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紛紛坐回自己的位置。
琴令另尋了一把椅子擺在蒼風律首的右側坐下。
何鷺晚從桌子上拿了個桃子遞給律首,笑問:“律首閣下吃點水果嗎?”
律首看著她反問:“你是什么人?”
何鷺晚當他是不吃,咬了一口桃子道:“在下司覺,是琴莊主的朋友。這邊的三位都是與我同行的伙伴,他叫藍煌,這位是風謠,坐得最遠是蘇朵。哦,她旁邊的小家伙叫白棗,是與谷雨前輩一起來的。谷雨前輩您認識吧?”
何鷺晚好像沒把律首當生人,嘮家常似的把在座的人挨個介紹了一遍。
或許從來沒人敢這么跟蒼風律首說話,何鷺晚毫不見外的態度讓律首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不僅沒有動怒,反而順著何鷺晚的介紹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谷雨的身上。
谷雨不再懶散半躺著,迅速坐直沖蒼風律首有些狗腿地笑了。
谷雨道:“久仰律首閣下大名,今日一見,您的英武之姿遠勝江湖傳聞百倍,鄙人大幸,大幸!”
律首不為所動,只問:“你會算命?”
這話里毫不掩飾的惡意讓谷雨渾身一個機靈,心中暗嚎了一聲為何律首會有這種忌諱,忙不迭道:“裝神弄鬼混口吃的,鄙人一介凡人,豈能窺得透天命。”
“嗯。”律首不再關注谷雨,而是看向云渺臺。
谷雨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卻不敢繼續坐沒坐相了。
此時云渺臺上的第一場恩怨談已經開始,何鷺晚的注意也轉移到了臺上。
他們艱難勸說蒼風律首入座的功夫,時東若已經介紹完了雙方在此約戰的理由,并宣布了本場公證的開始。
何鷺晚看過去的時候,云渺臺上的雙方已經戰在了一起。
始方意為公證的發起方,應方是受邀應下這場公證的一方。
這兩人對何鷺晚來說都是陌生的,她雖然從殷封闌那兒聽說過往生門的名號,但她不知道赫槿初是個什么身份。
彬縣的易文手中舞著雙刀,迅捷又兇狠地砍向赫槿初。
他的章法并不如何出色,動作甚至稱得上凌亂,這樣的攻擊沒有給赫槿初帶去很大的麻煩,他只用側側身位挪上幾步就能避開全部的攻擊。
易文兇惡亦瘋狂地逼近著赫槿初,招招都在瞄他的致命點砍。易文的動作大開大合,緊追著赫槿初的步子,絲毫沒有注意防守的意識。
就好像他不需要保護自身周全,只要能亂刀砍死對方就可以。
“這樣的應方在恩怨談里可不多見啊。”
琴令率先點出了問題所在。
何鷺晚不懂酒談會的慣例,也錯過了開打之前陳述糾紛的環節,對琴令的這項評價,她并不能完全參透。
她只能直觀又清晰地感覺到,易文心懷深仇大恨,想以最殘暴的方式殺掉赫槿初泄憤。
而赫槿初至今除了防守沒有出招,頻頻躲閃避其鋒芒。
他對易文有怨怒也有同情。
想了解一下情況的何鷺晚問道:“仲寧兄何出此言?”
琴令道:“來恩怨談解決矛盾的,發起人大多是糾紛中損失更重一些的,或是處于弱勢地位的。應戰而來的人,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名聲,總不會做得太狠絕,贏也要贏出風度來。但這一場的情況正好相反,怕是有些蹊蹺。”
何鷺晚點點頭又問:“這位赫槿初是什么人?”
琴令答:“他是往生門的門主。”
何鷺晚聽聞心中異樣突生,這個場面實在違和得讓她有些不舒服。
一個大門派的頭頭向一個無名之輩在酒談會這種場合發起公證比武,對方還不計代價地瞄著這位門主的命,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到底是哪兒不太對?
何鷺晚沒想明白的功夫,云渺臺上的形勢再度發生了變化。
易文武功不如赫槿初,理智見底的情況下,實在難以傷到對方分毫。
起初易文還算有個策略,一路逼著赫槿初退到臺邊,想讓他無路可退只能還手。
但赫槿初的輕功也比他優秀,還沒退到臺邊就出其不意地用未出鞘的劍反擊了兩下,打退易文半步,自己一躍而起落到了易文的背后。
這一場的強弱之分非常明顯,戰斗的節奏始終把握在赫槿初的手中。
這樣不見血也不精彩的對決分毫無法滿足觀閣上的看客,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已經有人不耐煩地催促易文認輸了。
惱極的易文透支掉了最后的理智,他又一擊被赫槿初輕松攔下之后,刀鋒指著他怒吼出聲:“赫賊!你個遭天譴的!別給老子演什么大派風度!你不是想讓老子給你的狗腿子們償命嗎?!你來啊!今天你不殺我,我就拿你狗頭祭奠阿涂冤死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