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喊的時機不可謂不妙。
雖然琴令和蒼風律首的注意力并沒有被轉移,但是何鷺晚確實回頭看云渺臺了。
央樓三層的這些人忙著跑題的時候,這場拉鋸戰的風向就開始變化了。
錢不來丟了好一會兒的暗器,意識到再這么消耗下去,會對自己更加不利一些,所以他適時調整了策略,不再看見個像是機會的空當就丟幾個暗器出去了。
邱赴見錢不來進攻的節奏慢下來,先是提防地縮了縮攻擊范圍,確保長棍能夠護住自己的每一處要害。
但當他發現自己不動,錢不來也不動的時候,邱赴便大起膽子發動進攻。
他或許是意識到錢不來開始節省身上的暗器了,當下不再保留體力,大肆揮動長棍,加快了進攻的節奏。
邱赴長棍連突,直搗錢不來的關節和要害。
錢不來被逼得慌忙后退,但幾步急退逃不出長棍圈定的范圍,他只能邊退邊逃邊閃避攻擊。
邱赴像是攢了許久的力氣猛地爆發,一路保持著又強又快的節奏趕著錢不來退到臺邊,他的動作也分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錢不來退這一路苦不堪言,根本找不到一個出斷邱赴動作的時機。
現在他自知退無可退,只能放手一搏,不知從哪兒摸出來兩個半拳大的鐵球,在躲開又一次棍突之后,彎身朝著邱赴的腹部甩出。
這也就是谷雨出聲叫好的瞬間。
邱赴的反應很快,他一擊不中,回救無望,當即棍身橫掃向錢不來的身側。
擊掉了一顆鐵球的同時,一棍子甩在了錢不來的身上。
只聽“誒呦”一聲,錢不來被打摔在地上,球一樣地連滾數圈才停下。
不過滾了這么一段路倒是解救了他快跌出擂臺的困境。
反觀邱赴,他雖命中了錢不來,但只來得及彈開一顆鐵球,另一顆正中他的腹部。
致使邱赴也是悶哼一聲,連退數步一棍子扎在地上踩穩住身形。
這么個兩敗俱傷各自緩口氣的局面讓廊樓里的人不盡興了,四方開始冒出噓聲,挑釁著兩個武藝平平還不怎么有血性的登擂者。
錢不來恍若未聞地在地上翻滾著,似乎這樣能緩解他身體的疼痛。
倒是邱赴比較要臉,一聽噓聲響起,立馬調整好架勢,決定趁機打開局面、定下勝負。
邱赴三兩步沖到錢不來的面前,舉棍要打。
錢不來慌忙抬手高喊:“慢慢慢!小兄弟下手輕點,至少讓我先站起來!”
邱赴后悔沒有一棍子打下去,聽到了這等不入耳的窩囊話,當即一棍子朝著錢不來重重砸了下去。
錢不來翻滾躲過,麻利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他說:“我打累了,不行了……小兄弟你說你家還差多少錢,要不咱們商量一下私了吧……”
邱赴橫眉一挑:“沒門!今日我是來揭露你們金滿樓罪行、為民除害的!”
說完他又以凌厲之勢,一鼓作氣朝錢不來發動了猛攻,突挑掃劈一氣呵成,十多下的進攻愣是連中了三四次。
錢不來被打得嗷嗷直叫,聲音都尖細了幾分:“我們沒放貸啊!真沒放!金滿樓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我們不賺黑錢!!!”
邱赴高喝道:“你蒙傻子呢!”
兩人一個滿場亂跑一個緊追不舍,錢不來又喘又喊,偶爾挨幾下還疼得直叫喚:“哎呦啊!小兄弟你家欠了多少!什么樣的深仇大恨讓你下手這么重啊!”
不提還好,一提邱赴更上頭,舞起的棍子甩得風聲呼呼作響。
他字字狠絕地怒道:“家、破、人、亡。”
央樓上,谷雨“咦”了一聲:“邱家就這么亡了?”
何鷺晚聞言好奇:“邱家是大族嗎?”
谷雨悠悠然道:“姑且算是個武學世家。邱家的棍法可稱一絕,臺上的邱家青年不過學了幾分神似,還沒有真正練出精髓來。邱家的武館有些門道,在地方名氣不小,多年積攢下來可以說家底不薄。嘖嘖嘖……世事難料啊。”
何鷺晚能感覺出谷雨對邱家的遭遇感到可惜,只是這話說出來未免有點幸災樂禍。
于是她道:“家破人亡一詞實在沉重,也難怪他會擺上恩怨談來尋公道了。”
藍煌默不作聲地看了何鷺晚一眼,然后規矩地收回了目光。
谷雨嗤笑了一聲:“因債務亡家的多是自尋死路,此事于邱家小伙或是飛來橫禍,但邱家未必無辜。”
何鷺晚不予認同:“前輩也說‘多是’自尋死路,并非全部。我們尚不知邱家遇上了什么事情才會需要高額借貸來填補,前輩既說邱家家底不薄,落此結果或許另有內情也未可知。”
谷雨許是沒想到何鷺晚會在這件事上有些較真,思考了片刻點頭道:“聞墨公子大善,是鄙人狹隘了。”
何鷺晚忙道:“谷雨前輩萬不可這么說,我不過凡事都愛多想一些,沒有在了解實情之前下結論的習慣罷了。”
好在谷雨說也無心,更沒有計較何鷺晚的話。
何鷺晚也是知道這點的,但她不能如谷雨一樣全無顧忌。
藍煌的家族也受累于欠債,險些叫他喪了性命。
為避免聽者有心,讓藍煌傷感,何鷺晚不得不糾正一下谷雨的話。
理解何鷺晚用意的琴令盯緊了蒼風律首,提防著這個家伙順桿爬說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來。
好在這個話題簡短地結束在這兒,沒再節外生枝。
央樓三層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反觀云渺臺上緊張的空氣被錢不來插科打諢攪得輕松起來。
錢不來聽到邱赴說邱家家破人亡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摔翻在地。
緊隨而至的棍子嚇得錢不來就地翻滾,轱轆轆躲開。
他再蹦起來,沖著邱赴大喊:“我對天發誓!這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
邱赴冷笑道:“能有什么誤會?桐溪一帶的生意哪有生財財主不清楚的?你們金滿樓設局先以重利誘之再演一出貨毀人亡,事后扮作另一伙不相干的人上門放貸。計劃之周密、用心之險惡,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平我心頭之恨!”
錢不來牙疼地看向邱赴,本來是想好好交流一番,但邱赴一棍子打下來讓他挨了個結實。
牙疼變肉痛的錢不來哀嚎出聲,邊跑邊扯著哭腔問:“你都說了騙你們的不是一伙人了,如何認定就是我金滿樓下的手啊!”
邱赴道:“專挑家族下手、借貸低不過三百兩,高可至數千兩,放眼桐溪一帶有如此財力的,除了你們金滿樓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