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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柏聞言一驚,動作也因此僵住。
垂于身側似重千斤的長劍一動不動,全然成了一件不具守備能力的配飾。
所以丁鶩虛飄的步伐沒有受到任何阻撓,他只剩星火搖曳的意志帶著他順利走到了花柏的近前。
兩人之間只有一步之隔。
這是抬起手就能刺穿對方的危險距離。
然縱使兩人離得這般近,花柏仍然聽不真切丁鶩氣若游絲的話,只能死盯著他的唇形辨認內容。
丁鶩蒼白的嘴唇輕輕顫動著:“是時候結束了……花首領,你理當終結這一切。”
四方廊樓中的人們什么也聽不見,所以他們眼睜睜看著這場糾葛深遠的恩怨談風聲大雨點小地走向終局。
在看客們眼中,臺上二人戲耍一般玩鬧了半天,突然又一前一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緊接著丁鶩輕易突破了花柏的防線,花柏則像個傻子一樣任由這個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的對手接近自己。
再之后丁鶩揮刀偷襲,花柏狼狽招架。
不敢噓出聲的人晃著腦袋沒眼繼續看下去這場鬧劇,在勝負局勢已經明顯到孩童都能看出來的現在,花柏居然還能被一個隨時可能倒下的對手追著滿場打。
看來今日擂臺上花柏的強勢崛起還真是曇花一現的表象,他沉寂太久,不僅斗志血性被磨了個干凈,就連看家本事也忘記得差不多。
大通派到頭了。
不少人不約而同地做出了相似的結論。
這些妄自定論的看客們雖不猜測結果卻擅自結束了這場恩怨談,不再關注他們認為沒有意義的比試。
四方廊樓中只剩寥寥幾雙眼睛還在看著臺上的二人。
當眾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云渺臺上的時候,花柏的長劍毫無預兆地刺穿了丁鶩的胸膛。
以此給了這場生死斗一個結果。
勝負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決出,讓不少人驚了片刻。
但之后他們又自我勸慰著,沒什么好意外的,這場比試怎么看都會是花柏贏。
至于花柏贏了能有什么好處?開始時始方的訴求又是什么?
這些早就被看客們拋諸腦后了。
臺上,花柏手微顫著拔出了刺入丁鶩胸膛的劍,一手扶著
著他面前這具生機不再的軀殼,緩緩放倒在寒涼的青石地上。
這一切結束之前丁鶩說的幾句話,花柏覺得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丁鶩越近最后求死之志越明顯,他在渴望著終結,渴望著解脫。
他說他能強撐著走到這一步,就是為了給大通鏢局上下討一個該有的公道。
“如今花首領給了丁某想要的公道,這條命您盡管拿去吧。”
“丁某知道這世上并非所有的不幸都能找到一個人去責怪,但,總要有人去償還彌補發生過的悲劇。逝去的生命需要告慰,我愿用這條命幫他們贖一份香火,讓他們死后不再漂泊……”
“且只有我死了,這世上才不再有明月珠。”
“花首領……動手吧……”
“請您記住開始時您的承諾……記住如今烈陽刀的重量……”
花柏悔著,他本以為全了丁鶩的愿,開了他的心結能夠讓他擺脫無盡苦海。
卻沒想到這剝奪了他最后的生存意志。
丁鶩求死求得這樣心切,最后的對招時花柏已經極盡收招不具任何攻擊意圖了,但還是沒能防住他往劍鋒上撞。
親手終結這樣的一條生命,花柏縱然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把該有的公道還給鏢局弟兄和丁鶩,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時東若走上了云渺臺,宣布了第四場恩怨談的勝者。
隨著他的話落,廊樓中安靜無聲,卻有新的暗潮涌動起來。
不知多少目光統一地落在了撿起烈陽長刀的花柏身上,殺人奪寶的計劃在不同人的腦子中飛速醞釀。
察覺到氛圍有異,時東若難得在秉公辦事之外多上一句嘴。
他攔下即將返回廂樓的花柏,低聲道了句:“花首領,央樓三層仲事席上,我們莊主有請。”
而此時仲事席上的安靜恐怕是全廊樓中最肅穆的一份。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談論。
這樣的勝負雖然不是多令他們意外的結果,可沒有誰看到事情這般了結,心中能好受。
不,了結只是對于丁鶩而言,血珍珠的事情遠遠沒有到可以被稱為“告一段落”的階段。
何鷺晚重重嘆氣,丁鶩從一腔憤恨到憤怒迷茫最后混亂絕望的精神歷程,她
比任何人都清楚,就連作為直接對手的花柏都不可能體會這么深刻。
而且她相信,四方廊樓中這么多人,她是除了丁鶩本人之外唯一一個從開始就知道他在求死的人。
信仰崩塌,信念破碎。
丁鶩這個狀態決不能被稱作是“活著”的。
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完美地把自己背負了這么久的包袱,成功移交給了更有可能將其實現的人。
花柏被套了個正著,他的精神狀態告訴何鷺晚,丁鶩這個局布置得出色,執行得更加完美。
若非丁鶩真的生無可戀,來日他必定是個有大作為的人。
可憐花柏被逼著踏上了一條隨時會摔個粉身碎骨且不容回頭的路。
但血珍珠事件中的人,誰不可憐?
何鷺晚又裝了滿腦子的疑問,可是這個氛圍之下她什么也不好說出口。
她正煩悶地想離席走兩步,轉頭便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三層的樓梯口。
來人竟是花柏。
身背長劍、懷抱烈陽的花柏離近時被席上的人們注意到,大家無不好奇為何他此時會出現在央樓之中。
花柏向席中眾人見禮:“諸位別來無恙。”說著,他看向琴令問:“不知琴莊主找在下有何指教?”
此時眾人已紛紛起身回禮問候,不過礙于氣氛并沒有人多說什么。
琴令更是有些沒頭沒腦地問:“琴某找過花首領?”
花柏或是太累了,他聞言并沒有什么反應,只說:“方才結束時,時莊副說莊主要見在下,難道……?”
琴令立刻反應過來:“花首領勿怪!恩怨談開始前琴某確實和東若提了一句想與花首領敘一敘。”
他看了眼近乎滿員的座位,“和善”地給了谷雨一個眼色讓他和錢不來往邊上站站,于是琴令歉然沖花柏笑了笑,說了句“花首領稍候”,便向有些遠的地方走去搬桌子去了。
何鷺晚這時小聲跟近處的藍煌交代了一句去幫忙,藍煌和風謠立刻去給琴令打下手,很快仲事席原本有些擁擠的座位排布變得寬敞起來。
琴令安排好了位置,見花柏站定在原地未曾挪動,好似一尊石像一樣不顯喜悲,便也不好說些風趣的話緩和氣氛,只道:“花首領請入座,先歇息片刻再談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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