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除夕的時候,地上的雪還挺厚的,村民們只是把路上和自家門前的雪掃了,其余的地方,還是一片白色。
到了下午的時候,就開始放鞭炮貼春聯。
楊二丑踩著凳子貼春聯,老太太抱著茶杯遠遠的給他瞧著:“不對,再往上一點,西邊高點,對,就是這樣。”
安寧和李翠花在廚房包餃子。
大年初一早上都不愛起床,就提前把餃子包出來,包好的餃子放到冷屋子里凍起來,初一早上起床就能直接煮,能省不少事呢。
李翠花一邊包餃子一邊和安寧聊天:“你姐前兩天打電話回來,和我說開春就要裝房子,我和你爹商量著到時候也把咱家的房子裝了,到時候我們想在村子里住就在村里住,想在縣城住就在縣城住。”
“家里錢還夠嗎,要不,我再給拿點錢。”
安寧問了一句。
李翠花笑道:“夠的,過年之前你爹囤了挺多木材,開春廠子里就能開工,到時候定金就足夠裝房子的,反正咱家也不大裝,簡單裝一下能住人就行。”
“嗯。”安寧點頭:“我爹要是沒時間裝,就讓我方大伯幫著給咱家一塊裝了。”
李翠花搟著皮:“我和你姐也是這么說的,你姐說行。”
正說著話呢,楊二丑在外頭就開始放起鞭炮來。
安寧包完最后幾個餃子,和李翠花把案板收拾了,就開始幫著李翠花擇菜什么的。
李翠花還絮叨呢:“咱們得快些,等弄好了就去你大伯家。”
之前都說好了,今年過年楊二丑一家都去楊大丑家里過除夕,因此李翠花也沒準備什么菜,就擇些菜出來,等明天中午吃。
安寧加快了速度,這邊正擇著菜呢,就聽著外頭響起楊富余的聲音:“二叔,過年好。”
安寧愣了一下:“富余哥過來干啥啊?”
李翠花朝外張望了兩眼,臉色立馬就不好了。
“你大伯一家子都來了。”
安寧失笑:“這是沒在咱家要著錢,特意來大吃二喝泄憤的吧。”
“誰知道呢。”
李翠花也挺無語的:“咱也沒準備啊,這可怎么辦啊?”
安寧就說:“沒事,咱有啥做啥,之前不是炸了丸子嗎,我給你做個糖醋丸子,再炒個酸辣白菜,再拼個果盤,弄倆涼菜,豬頭肉切一盤,豬雜切一盤,灌腸炸一下又是一盤菜,再弄個魚,把煮好的雞弄點出來就足夠吃了。”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李翠花趕緊去拿豬頭肉什么的,安寧手腳麻利的拿了個白菜切好,又拿了蔥姜蒜切末備用,等李翠花把豬雜和豬頭肉拿來的時候,安寧把菜都部洗好切好了。
王書書穿著一件藍色的棉襖,手里抓著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進來:“喲,這是現準備啊,寧寧做菜呢,哎喲,到底是大姑娘了,能在廚房幫忙了。”
安寧笑著叫了一聲大娘,王書書湊過去說:“原先說好了今年我們招待客,這不,這幾天我身上難受的很,富余媳婦又懷著孕,我也不敢勞動她,沒辦法啊,只能過來大伙一塊熱鬧熱鬧,年初二你們可記得招待他姑啊。”
李翠花心里膩歪的不行,嘴上卻道:“那行,一會兒我給我娘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們初三再過去。”
王書書看安寧在那切豬頭肉,伸手就拿了一塊吃。
安寧挺郁悶的:“大娘,你想吃拿個筷子,別伸手就拿,弄一手油不嫌臟嗎。”
王書書吃完豬頭肉把油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安寧心說王書書都快和蕭家人有一拼了。
堂屋里,楊二丑倒了茶水,又端了花生瓜子還有糖過來,富余帶著他媳婦劉敏坐下,富貴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
富余抓了一把瓜子,劉敏則在那剝花生。
富貴叨著一根煙,坐著的時候還不安分,腿一直抖啊抖的:“要我說,二叔那廠子該擴大規模,老是這么小打小鬧的可不行,那是啥,對,家庭作坊,你還不如搬到鎮上,要不搬到縣城去,那顧客可比現在多多了,對了,二叔還做木制門窗啊,這個可快淘汰了,二叔你可得做好準備,我聽說,現在都流行鋁合金門窗,你這么著……”
楊老冒坐在離富貴不遠的地方:“老二,你聽富貴說的,我覺得在理,你不如別弄木工了,上點鋁合金門窗,到時候讓富貴給你跑業務,富貴機靈,肯定能給你拉不少活。”
楊二丑可不聽這個。
他傻了才讓楊富貴插手他廠子的事呢。
“爹,我都多大歲數了,都四十多的人了,還能再干幾年,我是沒那心勁弄這新鮮玩意了,現在能干點木工活就干點,啥時候淘汰了,我就收手不干,反正安真也出嫁了,現在日子過的說不上頂好吧,可也算得上不賴的,安寧也有出息,用不著我給她掙錢,我和翠花也買了房,這日子過到如今我真知足了,再過幾年我就收手,和翠花我倆搬到縣城去養老。”
這話說的,讓楊富貴和楊老冒之前想好的說辭都沒用了。
“二叔,你咋這么不上進呢?”
楊富貴斜著眼看楊二丑,覺得這人不行。
楊二丑笑道:“我多大歲數了,不上進就不上進吧,你還年輕呢,你可得上進點啊,對了,你說那鋁合金門窗,你完全可以自己干啊,到時候你出息了,二叔出門面上也有光不是。”
“我看不上這個。”
楊富貴一擺手,一副高傲的樣子,“這活太累,也掙不了大錢,我是要當大老板的人,可不能干這個。”
安寧端著果盤和涼拌菜進來:“二哥想干啥啊?”
楊富貴搓了搓手:“妹子,你看京城有啥我能干的?”
安寧笑著把菜放下:“這我可不知道,我成天上學,都沒怎么出過校門,京城有多大我都不曉得,我哪知道這些啊。”
“我是這么想的啊。”
楊富貴死皮不要臉的湊過去和安寧說話:“我看現在蓋房子挺能掙錢的,我就想著啥時候在縣城要不省城買塊地蓋樓房,一蓋好多層,買的也不便宜,那個是真能掙錢,人家蓋房子蓋的多的,一個小區就能掙上百多萬呢。”
安寧就笑:“這個是真不錯,可你在縣城和省城有關系嗎?地皮要怎么買?估價怎么估你知道嗎?你知道房子怎么蓋嗎?一層多高,用多少磚,用多少水泥,房屋結構懂嗎?這里頭的道道多的很,你要是不懂這個,保管你賠的哭都摸不著門的。”
楊老冒可不愛聽安寧說這些:“怎么和你哥說話的,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懂啥啊,我聽著富貴想的不錯……”
安寧真是給氣樂了。
楊富貴那就是個吹子,成天吹大話,實事一點都不做,就這老爺子還覺得他好呢,他哪好?底下比她多二兩肉就好了?
“我是不懂,但是我會計算蓋多少平的房子用多少磚料,會知道什么樣的房屋結構最為合理,怎么設計,怎么裝修我都懂,我也知道,不懂行的人做建筑不只是對自己不負責,更是對別人不負責。”
安寧說完甩手就往外走。
老太太一直在旁邊坐著沒說話,這會兒也跟著笑了一聲。
老太太現在腦子越來越清楚了。
她就發現她以前那么多年是真白活了,竟然都沒有發現老大一家這么不靠譜。
就像安寧說的那樣,干一行,那得懂一行,就像楊富貴那樣數都不識幾個的人蓋房子,那不是說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