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寡婦和胡良忙活了半天,現下坐在凳子上,對著一桌子噴香的飯菜直發愣!
尤其是胡良,早上季妧讓他用白面搟面條時,他就知道中午要吃一頓好的了,畢竟家里很難得才能吃回白面。
剛剛蘸了椒鹽入口即化的油渣已經足夠回味,沒想到真正的大餐還在后面。
謝寡婦看著一桌子白面條,還有中間那盤油汪汪的菜,心里直抽抽。她替季妧愁得慌,這面和肉都是季妧買的,她咋就一點不知道疼東西,這怎么是過日子的料!
見她要說話,季妧趕忙招呼大家:“來來來!快趁熱吃啊,涼了可就不好吃了。難得熬一次豬油,多吃點,下回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時候了。”
看著幾個孩子眼巴巴咽口水的樣子,謝寡婦想想也是,一年能熬幾回豬油?就讓孩子們高高興興開次葷吧。端起碗沒再說什么,和他們一起吃了起來。
與往常吃飯時的熱鬧比,今天的飯桌可以說是相當安靜,只有吸溜吸溜的聲音此起彼伏。
爽滑勁道的面條下肚,滿嘴麻辣鮮香,再夾一口豬油渣炒蘿卜絲下菜,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從心底升起。
他們以往的年夜飯都沒吃這么講究過。
一頓飯吃了個盆光碗光,個個面泛紅光,吃罷飯都搶著收拾,讓季妧坐一邊歇著。
胡良刷鍋洗碗,胡大成掃地,謝寡婦去東屋給老娘喂飯,是季妧特意給做的清淡口的。
胡細妹擦完桌子,偷偷摸摸將季妧喊到院子里,說有話跟她講。
“小妧姐,咱們剛才熬豬油的時候,我發現窗戶外面有人偷看!”
他們家的灶房是貼著西院墻建的,院墻又不高,成年人踮著腳就能透過窗戶看到里面,不過一般也沒人討嫌這樣做。
“是不是看錯了,窗上還蒙了層油紙呢?”季妧那會兒正忙,還真沒注意到窗外面的動靜。
胡細妹見她不信,把她拉到院外西墻根下,指給她看。
窗戶右下角的油紙果然被戳破了個洞,而且靠墻根的地上還摞著碎磚塊,上面還印著半個大腳印。
“看到是誰了?”
胡細妹眼神飄忽,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樣子。
看她這個反應季妧就已經猜出個大概:“是不是季家?”
胡細妹沒想到她一下就猜了個準,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我看到有人偷看就追出來,就看到你三嬸……季明茂的娘從巷子里拐彎跑了。”
見季妧不說話,胡細妹急道:“真的是她,我沒有看錯!”
季妧拍了拍她肩膀,表示相信她說的話:“除了朱氏,也沒誰這么無聊了。”
她剛剛只是在想,這才過了幾天消停日子,朱氏又想作什么妖?或者說,季家又想搞什么鬼。
胡細妹卻有另一層擔憂:“小妧姐,他們……他們是不是又想把你賣掉?”
季妧一愣,隨即就笑了。
“放心吧,以后沒人敢再賣我。季家不能,更不敢。”
季家也正是吃飯的時候,飯是黍米粥和玉米餅子,菜是一大盆水煮白菜,一盆土豆燉豆角,還有一疊青椒炒醬。
季慶山規矩大,因而飯桌上沒什么人講話。
吃的好好的,康婆子突然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指著朱氏道:“老三家的,你給我滾出去!”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大房夫妻倆,趕忙擱了筷子不敢再吃。
季明方看著大氣都不敢喘的父母,嘆了口氣,把剛拿到手的餅子也放下了。
倒是朱氏一臉狀況外:“娘,我又怎么惹到你了?你心里有火也不能天天沖著我發,不就是看人家好欺負……”
她不巴巴還好,這一開口直接把康婆子的怒火頂上了頭。
“你還有臉問!一個桌上吃飯,就見你伸著爪子這個菜里翻那個菜里攪,你攪屎呢!成心膈應誰?這菜里是藏了金還是埋了銀,你眼里還有沒有老的!”
朱氏腆著臉笑:“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好菜,有好的肯定是夾給你和爹吃,我心里咋能沒有……”
“我呸!”康婆子才不吃她這套,“你別給我扯那沒用的,我就問你,今天是不是輪到你做飯?大清早撂了碗就不見人影,老大家前腳做好你后腳進門,怪會掐時候!咋,我們兩個老的還配不上吃你頓飯,你還想著我這個老婆子伺候你不成?”
季連槐見朱氏朝自己打眼色,懶洋洋開口:“娘,你看你說的……”
“老三你給我閉嘴!你有啥臉說話,這媳婦就是你慣得!你看看她現在是個什么德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成天就知道出去浪,你知道她成天都浪誰家去了,也不嫌腌臜的慌!”
康婆子罵人何止是刮一層面皮,那是骨頭都能給你削掉一半。
當著全家的面,饒是朱氏臉皮再厚也有些頂不住。
說她腌臜,還說她成天浪,這都沒所謂,說她吃啥啥不剩,那她可就不樂意了。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臉也拉了下來:“我吃啥了,娘你倒是說說我吃啥了?這成天的不是白菜就是土豆,連個油腥都見不著,我還能偷吃啥?連那喪門星都能吃上肉,就我們娘倆不受待見!”
借題發揮是朱氏的強項,她摟過一旁還在往嘴里塞菜的季明茂,就開始裝模作樣的嚎:“我可憐的兒,瞧最近都瘦脫相了……都是季家的兒孫,就你是撿來的啊!你連塊肉都吃不上,你連那賤丫頭都比不上……”
朱氏的大女兒季雪嬋看不慣她娘這樣,更看不慣她娘眼里只有弟弟,氣的鼻子里噴氣,胳膊肘拐了妹妹一下。
季雪娟低頭擺弄著兩根筷子,對娘的偏心和姐姐的暗示沒什么反應。
康婆子的注意力一下子轉到了別的地方:“你說啥?那個喪門星吃肉了?”
“可不是!”朱氏也不哭了,還把板凳往康婆子面前挪了挪,“……娘你是沒看到,熬了一整鍋的豬油,滿滿一大盆油渣吶,還有白面條……滿院子那個香……”
她今天正巧路過謝寡婦家旁邊的巷子,被飄到院外的香味勾起了肚里的饞蟲,愣是邁不動步,就想看看她家吃的是啥。
待戳破油紙一看,灶旁系著圍裙掌勺的,可不正是那個喪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