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友的大軍來到京口里鎮后,便是駐扎在鎮里的一處衛所內。這會兒大軍已開拔奔赴前線,所以衛所也顯得冷清清的,只有兩三百士兵在此守衛著。
而這種冷清隨著左弗的凱旋回歸被打破。在衛所的中心,無數百姓以及鄉紳翹首期盼著,期盼著那個給他們帶來安全感女子出來。
贏了,大明贏了,這是多少年不曾聽到的好消息了。曾經戰場離他們是很遠的,可當繁榮的揚州被滅后,這些人忽然意識到,戰爭離著他們很近,在江對岸,有一群狼正在盯著他們,若朝廷抵擋不住,他們就要當亡國奴了!
或者說,能當亡國奴還是幸運的,最怕的就是像揚州的百姓那樣,被活活磋磨死,那才是最令人絕望的!
而昨個兒夜里,他們都被驚呼聲吵醒,本以為是清軍打來了,哪里曉得細細一聽,才曉得清軍渡江被朝廷軍隊硬生生地打了回去,而這一切都是那位新晉的江寧縣主做的。
雖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天子破格封賞左家女的事這些日子也是傳得人盡皆知,關于她是仙人子弟的話也傳來到了京口來,所以得知一個女子帶兵打退了清軍,他們意外之余竟覺有些激動。
不管是不是神仙,但這個人有本事是真的!而且是大本事!今天有人一早便去了江邊,雖說那里都戒嚴了,可人們爬上山頭還是看到了那些燒焦的尸體漂浮在江面上,具體多少他們也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清軍的確退了,而這些人真如傳言的那樣,是被縣主燒死的!
人在絕望時就特會腦補,白百戶的如實一說入了何權的耳后,清軍的死亡人數就一直在增加。
從最初的兩三千,到后面的上萬,再到現在的十萬……
總之一句話,那些活著的,死了的,來的,沒來的清軍在這一個上午統統都“被死亡”了,甚至連多鐸這個豫親王也“被死亡”,“被殘疾”了好幾次,更有人說,豫親王被燒壞了根子,短時間內是不會再來打大明了……
而江面燃起的大火也從仙人之火變成了地獄業火,清軍殘忍,所以沾上業火就得死,罪孽不消,業火不滅……
鎮子里的說書人或是有說書天賦的群眾都走上街道,將他們打聽來的消息各種匯總再加工,總之傳到后來,豫親王成了太監,左弗成了神!
所以,這會兒民眾很想親眼看一看“神”,若是能和神說上幾句話,那么是不是也能庇佑自己長命百歲,發大財呢?
中國民眾對神的需求素來比較務實,凡人成圣成神也是種花家的一大特色。這不,才一個上午而已,居然就有人供起了左弗的長生牌位,甚至還背來了衛所,就想著在神仙跟前冒個頭,多少也能沾點好處。
當一身戎裝的左弗踏出衛所宅子的時候,一群民眾便是歡呼了起來,“拜見縣主!縣主安,千安,千千安!”
山呼海嘯的參拜聲響起,當左弗回過神來時,自己跟前已跪了一排百姓。一時間,她都有些恍惚了,隨即便有些小得意:這就是當英雄的滋味?
好吧,雖然被封了縣主,可左弗從來也沒當回事,骨子里還是平民思維,所以根本沒想到,哪怕她沒打這一仗,僅憑一個縣主的身份,許多草民甚至是品級低下的官員都是要拜她的!
當然,此刻左弗同學的感覺是極為良好的。
誰沒一個英雄夢呢?這與性別,出生無關。人活在世上,最大的幸福其實是付出后的被認同。
看到百姓們敬仰的神情,左弗有些飄飄然了。
她也當了回英雄!
不過好在這貨自制力還不錯,所以飄然了一下后,智商立刻就回來了。
她走下臺階,親自將最跟前的一位老人扶起,謙虛道:“大家不必如此,都快起來吧。”
說著便笑道:“你們都可以做我長輩咯,給我下跪,我可要折壽哦!”
“縣主是陛下親封的縣主,我等見到縣主本就應行跪拜禮,更不提縣主身為女子卻是身先士卒,親附前線與韃子作戰,我等身為男兒,當真是慚愧!”
一個穿著襕衫的學子拱手,一臉慚愧,“若縣主不棄,學生愿棄筆從戎,入軍為國出力。”
左弗望了一眼這個讀書人,見他還未束發,年歲看著也不過十七八歲,心里不由感嘆:還未弱冠就考中了秀才,真是厲害啊!
“我見公子還未束發,想來還未到弱冠的年紀吧?”
左弗輕輕搖頭,“你一身襕衫乃是秀才公的榮耀,小小年歲就能考中秀才,來日必成朝廷棟梁,若來我這軍中未免太可惜了。”
說罷便是笑了起來,道:“所謂術業有專攻,公子好好讀書,來日為官治一轄百姓,那也是為國出力呢。”
百姓們很驚訝,這縣主說話可真接地氣啊!而且還如此平易近人,頓時對左弗的感官就更好了。
一些百姓也不由放大了膽子,問道:“縣主,清軍還會來嗎?”
“自然是會來的。”
左弗神情嚴肅了起來,“他們圖謀我中原花花世界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所以我們還不能放松警惕。”
“縣主,若是清軍大軍過江,我們這守得住嗎?”
“自是難守。”
左弗倒也直接,“過了長江,京口就再無天險,如何能守?”
百姓們驚懼了起來,“縣主,那你快發神威,引業火燒他們啊!”
左弗嘴角抽了下,有些無奈地道:“鄉親們,莫要以訛傳訛,哪里有什么業火?這東西都是人造出來的,就跟火炮一樣,不是什么神跡。”
頓了頓她又繼續道:“不過鄉親們也不要怕,你們要對朝廷有信心,清軍過來了我們守不住,我們不讓他們過來不就行了嗎?!”
左弗握拳,“大家聽過女媧補天的故事嗎?!我們漢人從來不祈求神明,天塌了,自己煉石來補!洪水來了,不問先知,自己挖河!京口里鎮沒有高墻,我們自己造!”
她用力地揮舞著拳頭,高聲道:“自匈奴被我們趕走,我們便以漢人自居,千百年來,多少異族想征服我們,你們再看看現在?”